42. 第 42 章 委屈道长了(1 / 2)

据燕安谨所说, 从瓦肆到鱼骨庙,走水路更快一些。两人便找了个乌篷船,跟船夫说明一番, 付了船资。

乌篷船行驶在宽阔的汴河上, 船桨静静划开荷叶遍布的水面, 荡起一圈圈的涟漪, 富有节律的躅桨声听得人昏昏欲睡。

船夫站在船尾划船,船头只有他们两个人,江采霜靠在燕安谨怀中,渐渐睡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 天近黄昏, 船停在岸边。

河边一滩红蓼花开得艳丽,映着漫天彩霞,烧成一片灼红。

船夫用巾帕擦了擦脸, 喊道“客官, 我只能送你们到这了。再往下走,到下一个泊处, 我今夜就赶不回了。”

江采霜揉了揉眼睛, 从燕安谨怀里抬起头。她睡得香甜, 鬓角微乱,粉白的脸颊都被压红了。

江采霜迷迷糊糊地问“到了吗”

“嗯。先下船。”

岸边修筑了几道阶梯, 通往河面, 燕安谨牵着她,顺着石阶上了岸。

临近入夜,两人先找了个客栈歇息,打算等明日再去鱼骨庙探问。

刚巧岸边便有一家客栈,酒旗迎风招展, 宾客盈门。

江采霜二人刚走进去,店小二热情地迎上来,请他们入座,“二位客官,咱们店临近汴河,鱼脍最是一绝,客官可要尝尝”

“好啊。”江采霜正好腹中饥饿,便点了几样招牌菜,让小二尽快送来。

“从前在外祖家住的时候,我经常跟师兄师姐们乘小船去江上钓鱼,钓上来鲜活的鲈鲤,在舟上便片成鱼脍来吃,再配上一碗酸甜的香饮子,当真是一大快事。”

回忆起从前在青州的日子,江采霜眉眼间不经意流露出向往和怀念。

“说起来,师父怎么还没消息。”

燕安谨嗓音低醇,柔声道“等办完这桩案子,我便陪道长下一趟江南,可好”

江采霜惊喜地看向他,“真的那就再好不过了。”

一盘盘菜肴被端上桌,小二从后堂钻出来,“二位客官,咱们店里新上了河豚,二位可要尝尝”

“这个季节还有河豚”江采霜讶然。

不都是清明前后才上河豚吗

“客官有所不知,在咱们这地界,自打入秋,一直到来年春天,河豚都不会断。秋季的河豚最是滋补肥美呢。”店小二说得天花乱坠。

江采霜听得颇为意动,便要了一盘,吩咐他一定要处理干净。

“放心,咱们这店里卖河豚都多少年了,从来没出过事。”小二喜滋滋地朝着后厨吆喝一声,加了一道菜。

河豚价贵,但肉质晶莹剔透,软嫩鲜滑,比起其他鱼鲜美数倍。

两人正用着膳,看到店小二与人在后堂门口拉扯。

那是一个身材中等的妇人,相貌平平,腰间系着粗麻围裙,溅满了鱼鳞内脏。她掀开帘子,手里拿着一个木托盘,似乎是要上菜。

店小二不客气地挥挥手,“去去去,怎么是你来上菜你这一身鱼腥味,把客人都吓跑了怎么办”

女人唯唯诺诺地干笑了两声,将托盘放到桌上,便赶紧撩起帘子,回了后厨。

店小二满脸嫌弃地拿抹布擦了擦托盘底下,待端菜给客人上桌的时候,又换上了一副笑脸,变脸速度不可谓不快。

这次他来上菜的时候,燕安谨叫住了他,低声问“小二,你们这附近可有一座鱼骨庙”

“鱼骨庙啊有的有的,顺着这条河往下走,几百步就到了。”店小二给他们上了菜,指向东面的方向,“不过今日七月半呢,这眼看就要天黑了,客官您还是别出门了,想去拜庙明日也不迟。”

“客官您慢用。”

待小二去招呼其他客人,燕安谨看向江采霜,“道长怎么想”

“明日再去吧,”江采霜埋头吃饭,“等我们吃完饭,天都黑透了。”

这么晚了,也做不成什么事。

大堂里食客都走得差不多了,还没走的,都是夜里要留宿客栈的人。

店小二正要关门,之前见过的那个女人急匆匆从后厨走出来,这次还领了个瘦小的小丫头,“大哥先别关,我过一过。”

女孩依赖地抱着母亲的腿,穿着寻常的粗布衣,洗得褪色发白,还打了许多补丁,但衣裳整洁干净。乌黑的头发也打理得井井有条,绑了一头的彩绳。

“你就睡在后院呗,这么晚了还上街干啥”店伙计不耐烦道。

女人老实巴交地请求,“我这不得回家吗家里还有老人哥哥等着。”

“行行行,你赶紧走吧,大晚上带着孩子别在街上晃悠,免得招惹不干净的东西。”店小二挥了挥手,招呼她赶紧走。

“好好。”女人提着个深色的小包袱,牵着女儿急急忙忙出了门。

包袱里传来浓郁的腥味,店伙计捂着鼻子摆手,“真够臭的。”

回头关上门,见江采霜看向这边,店伙计又换上一副和气笑脸,主动解释道“这是我们店临时请来的帮工,叫余三娘,在我们干了有一阵了,手脚麻利,挺能干活的。”

“她刚才牵的那个女孩,是她女儿吗”

“是,她们家离客栈就隔着两三条街,就住在鱼骨庙附近。”

店里就剩下两三桌客人,店小二不用紧着忙活,搬来一条长凳坐下,闲聊道“余三娘真是个可怜人,家里两个哥哥,一个游手好闲不干活,地里的活计都是余三娘和她大嫂帮着干。另一个哥哥是个痴儿,整天就知道死读书。成了亲,好容易生了孩子,是个女娃,还是个痴傻的。”

住在这附近的大都是农户,或是做点手工活,做点小生意,都是穷苦人家。街坊邻里彼此都认识,对彼此家里那点事知道得清楚明白。

余三娘家的事,在他们这里不算什么秘密。

江采霜回想起方才看到的那个小女孩,安安静静,不吵不闹,就是看着十分怕生。

“余三娘不放心把孩子放家里,怕孩子受欺负,经常把她带到客栈来。我们掌柜不让她带孩子,今个是掌柜的不在,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通融通融过去了。”

店小二刚说完,店里有食客吃完饭,准备上楼。

“哟,客官您慢走。”店小二颇有眼色地上去招呼,忙着收拾碗筷擦桌子。

“你倒是嘴硬心善啊。”那食客评价道。

店小二嘿嘿一笑,“这孩子虽然傻,但不哭不闹,也不偷吃东西,带着就带着呗,也不妨事。”

江采霜和燕安谨是最后一桌上楼的,他们并肩上到二楼,右拐,身影消失在走廊口。

大堂的烛火在他们身后熄灭,整栋客栈都静悄悄的。

此时,夜色漆黑,街上早已没几个行人。店铺都打烊关了门,冷风卷起地上的黄土,一盏盏红灯笼摇摇欲坠地挂在檐下,发出微弱的光亮。

今日七月半,路上隔一段距离便摆出香案,燃着香烛,供奉逝者鬼神。

风声凄厉地呼号,宛如鬼魅尖叫,小女孩紧紧抓住娘亲的胳膊。

余三娘弯腰,将女儿护在怀里,“阿宝儿别怕,马上就到家了。”

两人走过鱼骨庙,一道微不可察的光芒一闪,钻进了阿宝儿后背。

阿宝儿木讷的眼神微微一亮,随即又恢复黯淡。

余三娘毫无所觉,只顾防备着静寂的四周。

刚踏入一条穷巷,便传来突如其来的犬吠,差点吓得人魂都飞了。

阿宝儿听见这声音便浑身颤抖,吓得直往余三娘怀里缩,“怕、怕。”

余三娘一把抱起女儿,脚步飞快,头也不回地扎进了窄巷。

客栈里,江采霜坐在窗边,抱着机关鸟说了一大堆话。

先是跟采青姐姐说了自己这边的情况,还有案情进展。

接着不忘叮嘱一番,“采薇姐姐八字不够硬,今夜七月半,千万不要出门,绣鞋放到外间,鞋头不要朝向床,最好早些休息就这些了,替我向爹娘长辈问好。”

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江采霜才舍得放飞机关鸟。

一回头,燕安谨正站在她身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嗓音又低又缓,“道长给我传信时,倒是言简意赅呢。”

自己跟她说了那么多,她倒好,拢共就传回来一句话。

江采霜微窘,躲避他的视线,“你修为在我之上,又不需要我叮嘱。”

从前燕安谨身子不好,可是有她时常施针贴符帮他调理,如今他的身子已然好多了,气色也不似初见那么苍白。

早不用她操心了。

“快睡吧。”江采霜利落地阖上窗,从椅子上跳下来,到桌边倒了杯水。

等她来到床边,却呆在原处,犯了难。

只因客栈的床,比王府的床榻要窄不少,一人躺下还比较松快,两个人一起睡,便显得有些拥挤了。

燕安谨自屏风后走出来,江采霜不满地望向他,咕哝道“你怎么不多开一间房”

燕安谨先是一愣,随即视线落到床榻上,微微一笑,“出来得急,在下身上没带太多银两。”

江采霜蹬掉鞋,爬到床里侧。燕安谨在她身边躺下。

果然,这床两个人睡有些局促,肩膀胳膊不得不贴在一起。

江采霜已经努力往墙边靠了,可还是能感觉到,对方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衫,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

江采霜又羞又恼,迁怒于他,嗔怪道“你是不是忘了,成亲前你怎么说的”

燕安谨装无赖,佯装不知,“在下说什么了”

“你说你有很多银子”江采霜气恼。

“原来道长还记得,”燕安谨拖长了语调,故作头疼地道,“可在下这次出门没带太多银子,该如何是好”

江采霜气得咬牙,扑到他身上,对着他的肩膀咬了下去。

她气势汹汹地指责道“你是不是根本没银子,还骗我你很有钱”

江采霜的那点力道,在燕安谨看来,就跟挠痒痒差不多。

反倒是少女混乱温热的气息,不停地喷拂在颈侧,仿佛翎羽一下下扫过。

燕安谨眼里盛满了愉悦的笑意,手臂不知何时揽在她腰后,装模作样地演戏,“道长轻点儿,嘶”

“你说实话你到底有没有银子”

“王府家贫,在下明日便去赚银子,还请道长手下留情”

江采霜轻咬他的脖子,“不准再有下次”

“下不、为例。”

因着她突然的动作,他的气息略有停滞,所以短短的四个字才说得很慢,慵懒嗓音透出低低的哑。

江采霜咬了半天,总算把气都撒了个七七八八,“这次暂且放过你”

她低头一看,却被身下的情形惊得愣住。

男人乌发散落在枕上,洁白的里衣被她扯得凌乱,衣襟敞开,锁骨上露出一排红红的牙印,还泛着暧昧的水光。

燕安谨却毫不在意,桃花眼噙满了潋滟水光,含情脉脉地望着她,薄红的唇角微弯,心情大好的模样。

江采霜忽然有些手足无措,脸颊温度渐渐升高,眼神都不知道该落在什么地方。

怎么打着打着就成了这副衣衫半解的样子。

就在这时,刚关上的窗牖被风吹开,屋中的烛火突然熄了。

江采霜心里一跳,下意识压低身子,趴在他胸口,“什么动静”

两人离得极近,气息交织。

燕安谨乌睫颤动,翻了个身,侧着将她拥入怀里。

还不等江采霜再出声,燕安谨便低头,附在她耳边,嗓音低磁地轻声开口“初到陌生之处,在下不放心道长自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