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正是客栈店小一。
店小一认出了燕安谨江采霜一人,没想到那天看着就出身不凡的两位客官,居然是官府的人。
小一忐忑不安,不明白官府的人把他叫过来做什么。
“官爷,可是小的做错了什么”
江采霜招手让他过来,“你过来认认,这是不是那天余三娘带走的那个包袱。”
店小一不明就里,心怀惴惴地上前,瞟了两眼,便道“是,是三娘提走的那个包袱。”
“当时这包袱里面装的什么”
店小一回想一番,“装的就是些鱼鳞鱼内脏,那些东西不好处理,就让她装回去埋了。”
“那这里面有没有河豚内脏”
“河豚”店小一回忆那天晚上的食客都点了什么菜,“我想起来了,有河豚,还是客官您那桌上的。河豚内脏也让三娘一并处理了。”
店小一走后,江采霜抿着唇角,陷入沉思。
燕安谨眼风示意,房中其他人识趣地退下,只剩他们一人。
他来到她身后,温声问“在想什么”
江采霜闻声,并未回头,紧张地捏着手指骨节,“我担心是我们吃的那条河豚,内脏害死了余家福保。”
福保所食用的河豚来源不明,包袱里的河豚内脏又不翼而飞。
江采霜没办法不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她心中忍不住想,如果他们没有点那份河豚,余福保是不是就不会有事了。
“虽然这并非我们的本意,但我心中还是会觉得不舒服。”江采霜手上捏得用力,将骨节都捏得发白。
燕安谨思虑片刻,轻声道“道长觉得,是我们的因,造成了今日的果”
“不全是我们的因,但是”江采霜先是摇头,想了想,又小幅度地微微点头,“跟我们也有一点关系。”
身后陷入沉默。
燕安谨再度开口时,说的却是另一件事,“从前在下办过一桩案子,说来诡奇至极,道长可想听听”
江采霜徐徐回过神,看向他。
“你说吧。”
“从前在清河县,有一方姓商户,生意兴隆,家财万贯。但他有个怪癖,最见不得别人吃鹅。”
江采霜讶异,“为什么”
“因他幼时去结了冰的湖面上凿鱼,却因冰面不结实,不慎掉进了冰湖里。神思恍惚间,记得是一只鹅将他从水中救起。从那以后,商户便将鹅视为神仙。见到路边有卖鹅的,便会将其买回家,妥当地养在别院。”
“商户不仅自己不吃鹅,还不许身边所有人吃鹅。连他自己的亲生儿子,也需逢年过节,焚香沐浴,亲自供养上百只鹅。”
“竟还有这般稀奇的事。”江采霜感叹道。
“商户膝下只有这一子,可这个儿子却在某年染了疫病而死。商户苦于无人继承家业,便写书信给自己的远方亲戚,让他带着妻儿来投奔。”
江采霜渐渐将这个故事听了进去,追问道“然后呢”
“亲戚带着家人找上门,可还没过三天,这位方姓商户便暴毙而亡,连仵作都查不出死因。亲戚拿出商户写给他的信,顺理成章地继承了万贯家私。”
“亲戚刚到,这个商户就死了只是巧合吗”江采霜敏锐地问道。
燕安谨面带浅笑,“说是巧合,其实也有联系。”
“这是何意”
“那位外乡亲戚是在酒楼做厨子的,最会做鹅馔。他到了清河县,为了感激富户以家产相赠,便亲自下厨做了一桌鹅宴。富户开怀畅饮,连吃了好几盘肉。等到宴会结束,他在院子里看到被拔下来的鹅毛,才惊闻自己吃的是鹅肉,当即便气血攻心而亡。”
“还有这样杀人的方式”江采霜目瞪口呆,“这个亲戚是故意的吗”
“亲戚住在外乡,怎会知道他吃不得鹅即便知道,也不会想到用这种法子来害人。”
谁又能想到,这人吃了鹅肉便被气死了
江采霜点头赞同道,“说的也是。万一没将富户气死,还惹怒了他,这不是反倒让自己错失了金山银海吗”
“故事还没完。”
“后面还有什么”
“亲戚继承家产后,闲谈间听人提起,方姓富户幼时被鹅所救,最见不得人吃鹅。听到这个消息,亲戚忙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又问富户掉进哪条河中。富户将自己这段奇闻宣扬遍了全城,许多人都能答上来这个问题。听完答案,亲戚却怔然失笑,只因当初救下富户的,根本不是什么鹅,而是他。当时他随父母回乡祭祖,顺手救下一人。”
江采霜没想到后面还有一段,不解道“是这个亲戚救的富户那他为什么会以为是鹅救的他”
“亲戚抱着鹅路过河边,听见落水声,就将人救上来扛在背上。鹅跑着跟在他身后,叫个不停。所以,富户耳边一直听见鹅叫,便以为是鹅救了他。”
听到这里,江采霜忍俊不禁,又气又好笑地握起拳头,在他胸口捶了一下,“你作甚编个故事来逗我这世上哪有这么蠢的人”
“这可不是在下编故事,”燕安谨薄唇弯起弧度,眸底笑意晕染,“这桩案子的卷宗还封存在悬镜司。道长若是不信,回去以后可以让人将卷宗取出来验看。”
“你真的不是骗我”江采霜扬起脑袋,半信半疑地盯着他瞧。
“当真。”燕安谨低头迎着她的视线,一双桃花瓣似的眼睛多情又深邃,仿佛能将人溺毙在其中。
江采霜跟他对视的瞬间,便觉得热意直蹿耳根。
她连忙别开视线,不满地嘀咕,“你讲故事就讲故事,别乱勾引人。”
燕安谨起先愣了一瞬,随即被她的不讲道理给气笑了,“在下何时勾引道长了”
“你”江采霜娇嗔地瞪向他,想控诉他方才的罪状,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难道让她说,他方才的眼神多么深情脉脉,说她方才心跳乱了一拍她才不说。
末了,江采霜耍赖般来了一句“反正你就是有。”
燕安谨不说话了,只顾专注地望着她,唇畔笑意不断加深。
从一开始的无声浅笑,到后来眼角眉梢都透着笑意,胸腔震颤,低沉的笑声满是愉悦。
“你笑什么”江采霜嗔道。
燕安谨轻咳了两声,故作正经,“在下只是想到了愉快的事。”
话虽如此,可他直勾勾的眼神,眼也不眨地看她,分明就是在笑她。
江采霜暗恼自己定力差,轻易就被这只狐狸精动摇了心神,还反被嘲笑。
她默念了遍清心咒,定了定神,“你同我讲这个故事做什么”
“道长怎么想”
江采霜思考了会儿,猜测道“你是要同我说,这个亲戚并无害人之意,所以也不该自责”
“非也,”燕安谨收了笑意,正色道,“道长师从清风真人,据在下所知,清风真人不仅修道,同时也颇有佛悟。”
不然清风真人手中,也不会有佛门圣物。
江采霜略带惊诧,“这你都知道。”
燕安谨抽丝剥茧地分析道“佛门讲究因缘果报,这个故事中的富商和亲戚,不正体现了这一点吗”
江采霜似懂非懂地点头,“的确。这件事就像是富商用万贯家财,报答了当初亲戚的救命之恩。”
“在下想说的是,这世间的许多事都有定数,非人力所能更改。道长无需对此事太过深究挂念。”燕安谨低声开解。
他的这番话,江采霜在脑海中过了许多遍,隐隐觉得似乎要抓住什么,可却又隔了一层薄纱,将她阻隔在外。
许多事都自有定数
这里供奉着鱼精爹娘的骸骨,他们追随鱼精来此。在他们抵达这里当晚,他们吃的那条河豚的内脏似乎被拿去害人
这些都是命中注定么
燕安谨不愿她想得太深,及时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听闻这附近有家酒楼最擅长做鹅馔,道长可要前去尝尝”
江采霜眨了眨眼,“好啊。”
方才一直提到鹅,她也确实有些馋了。
正要出门,燕安谨脚步一顿,“在下能否先去更衣”
江采霜抿出一抹了然的笑,双手轻推他的后背,“你快去。”
她都不嫌弃鞋底的污泥,他倒是一直惦记着。
江采霜等燕安谨换衣服,干脆坐在了门槛上。
正巧,她对面就是将落未落的斜阳,乌金西坠,晕染了大片穹顶。放眼望去,漫天霞光迤逦,白云都被镶上了赤金的边。
若是这世上的人和事,都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就如同日升日落一般,无从更改。
那她也不必再庸人自扰,胡思乱想那么多了。
等燕安谨换完衣服走来,江采霜站起身,和他并肩而立,忽然发现他比自己高出许多。
他们的影子叠在一起,他的影子也要比她长一截。
夕阳的光洒落在燕安谨身侧,勾勒出他劲瘦修长的身形,腰间玉带翩然而落,还挂了只素色的香袋。
江采霜笑他“臭美。”
燕安谨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却是解下自己腰间的香袋,牵来她的手,将香袋放到她手心。
江采霜手心沉甸甸的,“给我做什么”
“打开看看。”
“什么啊”江采霜嘀咕着,打开了香袋。
里面却不是如她所想的那样,装着香料,而是装了许多白花花的银子。
怪不得这么沉。
燕安谨长眸含笑,嗓音低磁地轻声问“这一次,银子可是带够了”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网址新电脑版网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老网址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