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琉回:「皇嫂是长辈,您给朕敬的酒,朕当然是喝了。」
听见闻琉说喝了,曲觅荷心中愈发抗拒,她的额上冒着冷汗,面色上却是半分异样都没流露出来。
「他们都说你不简单,现在看来不过如此。我倒不明白你怎么敢在我面前说这些话,就不怕我跟赵郡王他们说一声吗?」
闻琉似乎也没察觉出什么,他看着曲觅荷,温润如君子般淡笑。
「既然他们都已经这么说朕了,皇嫂再同他们说几句,想来也碍不了什么事。不过你们母子的命谁都可以动,皇嫂应该没这个胆子得罪朕吧。」
她的手心却已经出汗,曲觅荷看着闻琉,心跳得剧烈,竟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好几步,回过神来时,才慌忙装作自己无事。
「皇后娘娘当初挑你,」闻琉开口道,「一是看重你家世,配得上皇家;二是觉得你稳重,能替太子管理东宫;三则是你在外有美名,品性信得过……」
「不知道陛下所言何意?」曲觅荷眼皮微跳,「皇后太子已经仙逝,提这些做什么?」
「也没什么。」闻琉说,「只是在想皇嫂对小王爷真好,不知道这孩子到底是不是皇兄亲生的。」
「他当然是太子的孩子!」曲觅荷脸色倏地煞白,「我不明白你这是什么意思。」
闻思轩当然是太子的孩子,否则曲觅荷也不会护得比命还重要。
闻琉却说:「朕当初不揭穿,是顾及太子脸面。但你若是执意陷害於朕,那朕可就不能姑息了,毕竟谁又能证明呢?当初你和二皇子的事瞒得可不紧,朕还是有证据的。
更何况义姐还是信朕多一些的,倘若告诉她,这小王爷是别人的孩子,你说到时,她还会替你护着他吗?怕是避而不见吧。」
他一说出二皇子几个字,曲觅荷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
「他是太子的亲生儿子!」曲觅荷攥着说,「五皇子如果想要血口喷人,也找个好点的理由。」
她像是被戳到了痛脚,连皇上二字都不叫,直接叫了声五皇子,出口彷佛没有阻碍,想来心里也从来没承认过他为当朝皇上。
这倒不为奇,在诸大世家心中,闻琉原本是个不受宠也没能力的皇子,与他那些哥哥相比起来,天差地别。若非他天性聪颖,怕是连李太傅等老臣都不会承认他。
宴卿卿倒是挺信他,但也没想到他能做到这般好。
曲觅荷在辽东好几年,护送的护卫也早就死得一个不剩,根本没人传她京城中消息,平日里对京城的了解也只来源於府外的贩夫走卒。
但这些人身份低下,只知道个表面,再深入点,大抵也只有刘丞相的那些人人都知道的风流轶事。
而曲觅荷对闻琉最多的了解,就是宴卿卿跟她说的话。便连赵紊都没对她说上几句完整的,在他眼里,她已经是个死人。
「皇嫂何必这样生气,」闻琉语气淡淡,「瞒过了皇后和太子就以为天衣无缝了吗?」
曲觅荷咬牙道:「你想做什么?」
「赵紊拿小王爷性命相要胁,所以皇嫂忍着屈辱也要过来。朕倒是能护着你们母子安全离京,只是有个条件,不知皇嫂愿不愿意?
当然,皇嫂若不愿意,也无所谓,找说书先生多说几个故事而已,瑞王妃与二皇子勾结,意图混淆皇室血脉,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愿意听。」
即便是说着这样的话,他的语气里也仍然是同往常一样的笑意,丝毫未变。
「要是再不答应,到时差人就杀了你们两个算了吧,朕是不在乎别人说的。虽然义姐那里是不太好说,可到时要是屍体再拿去喂京城的乞丐,活不见人死不见屍,她也没办法吧?养活好些个人,小王爷和皇嫂也算是积德了。最不济,赵郡王说不定也可以帮个忙。」
闻琉看着曲觅荷淡笑,嘴里的每个字都没用多重力气,像是和她商谈事情般,眉眼和善。
若是刚才他将这话提出来,曲觅荷自然是愿意答应的,比起别人,她更讨厌赵紊。
可她现在却像被吓到一样,脸色惨白地往后退,一下摔坐到了地上。
莫名的,曲觅荷竟觉得他比赵紊要恐怖万倍。
「你到底想做什么?」曲觅荷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也不是大事,太子当初去得突然,三皇兄你也知道,他和太子十分不合,太子后事自然也被草草了事,所以想让皇嫂回来办个正式的而已。」
闻琉淡淡一笑:「还想多说一句,若皇嫂和瑞小王爷想活下去,最好谨言慎行,这儿到底是京城,谁也翻不出天,赵郡王更不行。」
曲觅荷垂下眸来,闻琉的话说得很对,这是京城,谁也翻不过他的手心。她冲疑片刻之后就答应了他。
本来还以为闻琉没察觉过赵紊的事,现在倒完全不同於她所想。
……
书房里在说什么宴卿卿不知道,她只在旁边卧寝等着曲觅荷出来,心中虽觉怪异,但也没怀疑到别处。
「宴小姐,李太傅和老王爷都在外面等着呢。」一个宫女拿着个包裹进来,「他们问奴婢瑞王妃在哪儿。」
宴卿卿微微一怔,放下茶问:「怎么回事?」
「李太傅说瑞王妃方才找他们有事,结果又说忘了告诉皇上一件事,他们就等着了。但现下天已经黑了,看着又要下雪了,怕路上出事,所以让奴婢问问瑞王妃什么时候出去。」
曲觅荷找李太傅和老王爷有什么事?她现在难道不是最该避着这些大臣吗?
宴卿卿心中一惊,忽觉不对。她猛地站起身来,突然想通了什么。
她惯是冷静,也没慌张,径直让宫女先请这两位老大人离开。
「告诉二位大臣,今夜雪可能下得大,让他们先回去。皇上要问有关赵郡王的事,所以瑞王妃可能会冲些。」
宫女见宴卿卿紧抿嘴,不明所以,却也出去跟那两位大臣传了她的话。
宴卿卿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闻思轩,脑子想起曲觅荷来时的怪异,又想到被曲觅荷留下来的两位要臣……她的手紧紧掰着桌子。
糊涂!当真糊涂!
「张总管呢?」宴卿卿沉着脸色,「让他过来见我!吩咐下去,待两位大臣走后,封锁朝阳殿,今晚殿内无论发生何事,不可乱传,违者定斩!」
张总管还在殿外等着闻琉,听见宫女急急地传召,还以为发生了大事 ,立即跑了进来。
「进书房去找陛下,说我有要事寻他。」宴卿卿对他说,「看紧瑞王妃!」
宴卿卿虽怕闻琉和曲觅荷真做出越礼之事,但若出事她也没办法阻止,她现在只怕曲觅荷会做出别的动作!
闻琉从一个没有实权的皇子走到如今百姓赞叹这一步,没日没夜废了多少心思?如果这全因曲觅荷给毁了,就算宴卿卿与她是好友,恐怕也得要气上许久。
赵紊与曲觅荷他们心思如何,宴卿卿没法管。
但晖朝已经被折腾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有了起色,要是再来次帝王换血,换上个几岁的孩子,那这就不是简单的小事了。
宴卿卿是宴将军的女儿,平日是不喜争斗,但却见不得这种事发生的。
张总管在宫中待得也够久,是个老精明,他没再问别的,转身就要出去,差点与进来曲觅荷撞上了。
曲觅荷脸色有些苍白,似乎是被他吓到的,「总管公公怎么这样一惊 一乍的?」
张总管也被她突然出现给吓着了,连忙跪下请责。
「愿瑞王妃大人有大量,饶恕奴才无礼。」
「算了算了,起来吧。」曲觅荷语气有些急,她摆摆手,看着宴卿卿问,「轩儿呢?天黑成这样,我们也该走了。」
宴卿卿脸上微愣。
「曲姐姐?」
「轩儿还睡着?」曲觅荷见了闻思轩。
宴卿卿让人都下去,随后才问道:「曲姐姐方才让两位大臣留下,到底是想做什么?」
「只是想问问太子有没有留什么东西在他们那里,能否给我做个纪念。」曲觅荷对她说,「他们现在应该已经走了吧?」
宴卿卿看着她,缓缓点了头。
「那快走吧。」曲觅荷去抱闻思轩,急急说,「这么晚,马夫也要看路,别耽搁了。」
闻思轩才刚睡下就又被叫醒,倒没什么起床气,只是抱着曲觅荷的脖颈,靠在她身上又闭眼睡着了。
「不了,」宴卿卿摇头拒绝,「陛下今日邀我说事情,曲姐姐先回去吧。」
若曲觅荷没有做今日之事,宴卿卿或许对她还有几分信任。
任何事都可以胡闹,但这种宴卿卿却是怎么也忍不了。
曲觅荷催着她道:「哪有那么要紧的事?走走走,别耽搁了。」
「宴小姐,陛下让您来书房一趟。」一个宫女过来,「他说东西落您这了。」
宴卿卿抬眸应声知道了,说待会就过去。
曲觅荷眼睛却睁得极大,她明明已经跟闻琉说过那药的效用了!
她望着来禀报的宫女,又看了眼宴卿卿,心猛地一跳。
他什么意思?!宴卿卿不是他义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