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熟悉的面孔,相然脸上惊震,满心恐惧,后退了几步,随即反应过来,立即跪下。
「陛下圣安。」
她旁边有两个没见过世面的,一见这阵仗,还以为是宴卿卿招惹了什么大人物。
可听到相然的话后,心中更为震惊,他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却也不敢头都低了下来。
他们上一刻还说着皇上出事的消息,哪成想人下一刻就出现在他们面前?
闻琉着一袭玄衣,身上未佩环玉,倒是简易地戴了个精致香囊。通体的贵气压得旁人喘息不得,盯着相然,淡色的眸子环顾四周。
「搜。」
暗卫就要进这些屋子,相然慌了,她顾不得自己安危,跪着上前几步,连忙磕头道:「望陛下今日不要生怒,小姐临盆,受不得刺激。」
闻琉的动作一顿,却仍然是面无表情:「她受不得刺激,朕就受得?」
可他还是抬手止住了暗卫的动作,闻琉没让相然起来,他看见有丫鬟端着水往内院走,皱眉跟了上去。
他那时心急如焚,得知宴卿卿消息后就马不停蹄赶过来,倒是带了药材,却根本来不及带别的医女。
宴卿卿住在内院里,看门的丫鬟见一个高大的陌生男子突然冒出来,吓了一大跳,连忙拦住他道:「你是谁?!怎么会在这?不得冒犯我家小姐!」
「怎么?」闻琉淡淡看了她一眼,「连她相公也不能进去?」
那丫鬟惊愣,闻琉却径直走了进去,他的脚步刚刚落在地上,屋内便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声。
他的动作定在了原地,丫鬟端着水盆要进进出出,闻琉在这挡着难免怪异。
但他就是动不了,闻琉愣了下来,仅仅是宴卿卿一声带着痛苦的叫喊,便把他所有的强硬击碎,身上的力气抽干了一样。
她还活着,她没有死。
闻琉自京城离开到现在,已经有整整四个多月未见宴卿卿。
这四个月不同以往,他不知道宴卿卿的行踪,找不到宴卿卿的踪影,他甚至费了许久才确认她还活着的消息。
他觉得自己快要被折磨疯了。
赵紊的人跟闻琉开口说的第一句便是宴家小姐没了,他那时差点没熬过去。
有丫鬟没听见他刚才说的话,见他呆愣愣地伫立在这不免有些生气和害怕。
突然跑出来挡路,让他走也不走,一副要哭的表情,也不知要做什么。
闻琉没想到自己会脆弱到这一地步,只听见宴卿卿的声音便整颗心都放了下来,他来这里的时候,明明都已经咬牙发狠誓要把她锁在宫中一辈子。可他一听见宴卿卿的声音,大脑就什么也不剩了。
大夫坐在宽敞的内院里,一个稳婆脸色难看地正跟他说着什么话。他们见了闻琉也心觉奇怪,让他赶紧出去。
闻琉哑声道:「我夫人怎么样了?」
他这话突如其来,那大夫和稳婆惊奇地看着他,又转头互相望了对方一眼,心道这就是那姑娘的负心相公?
宴卿卿在这待了这么久,她从来没见过她相公,还以为她是遭人抛弃的落魄小姐,心中还不停为她可惜。
「你是她相公?」稳婆冲疑问,「有什么证据?」
闻琉没回答她的话,问道:「她为什么会在这时候生子?她腹中孩子现在还不够月份,出了什么事?」
稳婆眉头紧皱,见他这急迫的态度,也只好暂时先信了他。
「卿姑娘的孩子大,现在出不来,喝了药也不见效果,再这么拖下去,冲早会出事。」
「我带了六百年人参,在外面的马上,含着可先提气,还有瓶保命的药丸,请先喂她服下,」闻琉说,「我要进去见我夫人,烦请这位婆婆进去时别告诉她。」
「女子产阁哪是男子能进的?净捣乱子。」那稳婆摇头,却也赶紧接过闻琉手中的瓷瓶,「我先去给卿姑娘服下,你在这里待着。」
敢对当今圣上说这样的话,世上没几个,倒是庆幸这老妪什么都不知道,否则要吓个半死。
稳婆说是这么说,但她也不会这么去做,随便一个陌生男人的东西都敢拿给生孩子的孕妇吃,恐怕到时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闻琉跟在她身后,道:「我与夫人前几月起了争执,她离家出走好几月,望婆婆勿要让她发现我。」
他的语气没了刚才的平缓,青天白日里,稳婆后背竟有冰凉的冷意升起,手脚都冻得发麻。
帝王威严甚重,连朝中的老狐狸都不敢直面,山旮遝里的百姓哪承受得住?
幸好相然冒险闯了进来,稳婆这才信了闻琉。
院周边满了闻琉的人,密密麻麻不透风。
产房里的宴卿卿已经完全被汗水浸透了,她甚至已经疼得要动弹不得,有人扶着她的身子慢慢给她喂汤药,宴卿卿喝了下去,可就是没用。
宴卿卿疼得头晕眼花,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快要晕过去,一双温暖的大手与她手指相握,宴卿卿茫然睁开双眼。
她觉得自己或许是要死了,宴卿卿见到闻琉在她旁边,面无表情的……慌张?她觉得可笑,随即腹部突然一阵针扎疼般的疼痛,把她的思维唤了回来。
稳婆连忙给宴卿卿喂了从闻琉那里拿来的药丸,让她别睡过去,再加把力,孩子就要出来了。
宫中的药还是有效的,宴卿卿方才还疼得快要晕厥,现在好歹神智清醒了点。可腹部的疼痛又把这点理智卷走了。
宴卿卿小口开开合合,她双眸失神,一直着叫陛下。
「我在。」闻琉亲吻她的指尖,「我在,我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