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这便答道:大阏氏出身於高车十二姓之副伏罗氏。乃部落大人之女。鲜卑兴起,南抄缘边,北拒丁零,东却夫余,西击乌孙,尽据匈奴故地。丁零人必遭逼迫,难以为继。故而和亲示好。设想,檀石槐若死,且是假我之手,与丁零人全无干系。丁零部落,是喜是忧?
乌莲点头道:自然是天大的喜事。转而又问:既是喜事,为何要哭?
刘备叹了口气: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檀石槐一代雄主,正所谓美女配英雄。我要杀她夫君,她却只能袖手旁观。心中岂能不悲痛。
乌莲设身处地,终於醒悟。一路沉默,走进中军大帐时,忽然开口:万幸我不是她。
刘备笑着点头:你自然不是她。
战战兢兢,在瓮城呆了一宿的边郡汉民,清晨被放入内城。
一内一外,仿佛两个世界。瓮城寒冷,城内却温暖如春。原来,沿内墙围造一圈的砖窑,昼夜烘烤。内城温度自然高。再等数日,便有砖瓦出窑。用来加固城墙各处,替换破损。
时间是鲜卑最大的敌人。围城越久,白檀城越发固若金汤。
与一直如履薄冰,低头行进的民众不同。队伍中的几个胡化汉人,却不时环顾左右,暗中记下城内构造。
何须绣衣吏指点。站在谯楼上的刘备,亦能看出不同。
在盾弩手的护佑下,或者说押解下。边民排队入营,前往汤池洗浴。先女后男。洗浴之后,再换军服,充当下军辅兵。
脱下旧衣皆焚烧一空。防止瘟疫裹挟。
军中营官一一登记在册。待战后再放其归乡。
几个胡化汉人穿行在军帐之间,皆支起耳朵,细细聆听。见许多战士手缠染血纱布,各自哀嚎呼痛。又见军医更换纱布,那人手指血肉模糊,不似作假。再听两人对话,乃是被弓弦所伤。
路过一处军帐,帐外几人正在闲话。
一人心忧弓弩手多有损伤,无法持弓。
另一人忧虑军中缺箭,无法久持。
第三人跟着叹气:少君侯昨夜施计,想赚来十万支箭。不料胡人竟未上当。
第四人这便压低声音道:乌桓营地有流言传出。言,上谷乌桓王难楼,密信右北平乌桓王乌延。却不知信中说些什么。昨日乌桓军营似有骚动,必事出有因。
话音未落,众皆大惊。
“若乌桓生异,军心必乱。”
却有人不信:“乌桓早已内附,乃是汉民。与鲜卑有宿仇,且上谷乌桓王难楼,亦随军出征,岂会如此行事?”
空穴来风,必有原因。不可不防。
众人长吁短叹。见边民路过,便各自收声。
然而,该听见的,该看见的。鲜卑细作皆已知晓。只需等细作出城,将军中隐秘说与檀石槐听。刘备的计策,便成了一半。至於檀石槐信与不信,且走着看。
刘备料想。若檀石槐身强体健,如日中天。多半不信。留得青山在,何愁没柴烧。他等的起。
如今身染重病,时日无多。他却熬不起。
血战三日,损兵折将。大汉虎贲被左右称为鬼武士,不能与敌。此战若不能胜,他死后鲜卑势必分裂。力量削弱分散,又惧汉军如鬼神。加之四周丁零,夫余,乌孙皆虎视眈眈。国运岂能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