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王有二子……”捐奴加这便娓娓道来。
现任高句丽王伯固,有二子。长子名拔奇,次子名伊夷模。后国人以长子拔奇不肖,共立次子伊夷模为王。换言之,时下长子拔奇的处境,已势如累卵,十分不妙。高丽王,虽未起废立之心,然却亦未有立储之意。乃至十余年后,踌躇不决而薨,将身后事交给群臣决断。
“不肖”有二意。其一“子不似父”。其二“谓小人也”。
据孙干所观。拔奇并非奸佞之辈。反有一丝英雄气。莫非不肖乃指“子不似父”。
听捐奴加道明原委,略作沉思,孙干又问:“敢问殿下,意欲何为?”
捐奴加正欲开口,
却被拔奇伸手阻拦。目视孙干,高句丽大王子抱拳言道:“母后出身捐奴,故被父王所忌。闻蓟王善待藩主,欲举族来投。不知贵使意下如何?”原来如此!
高句丽国,“部贵五宗”。有五大宗族:捐奴部、绝奴部、顺奴部、灌奴部、桂娄部。本捐奴部为王,稍后势衰,被桂娄部代之。
换言之,出身捐奴族的大皇子拔奇,素不於高句丽王伯固一心。便是所谓“子不似父”。
稍后,亦是如此。
建安中,辽东侯公孙康破高句丽,拔奇怨为兄而不得立,与捐奴加各将下户三万余口来降。也即是说,有六万余众在拔奇与族亲捐奴加的率领下,投靠辽东侯公孙康。公孙康又命六万余众“还住沸流水”。
那时,高句丽已迁都丸都城。六万余众,重回沸流谷,纥升骨城。拔奇自立为王。
真乃天助我主!
然,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孙干又岂能未卜先知。不敢有丝毫大意:“殿下之意,下臣已尽知。然兹事体大,不敢擅决。当速反蓟国,报知我主。我主,自有决断。”
“如此,也好。”拔奇轻轻颔首。又从怀中取出一物:“此乃鄙国《山川地形及关隘驻防图》, 贵使且面呈王上。”
献图明志!
竟下如此血本。若非荆轲刺秦,焉能不信。孙干离席下拜,双手接过:“殿下拳拳之心,下臣定当带到。料想,我主自会令殿下如愿。”
“好,好,好。”拔奇连连称好。
事不宜冲,冲恐生变。言尽於此,这便送孙干一行离去。
所谓变生肘腋,祸起萧墙。家和万事兴,乃亘古不变之真理也。
拔奇此举,不啻张松献《西川地理图》。
或有人言:既忌惮於拔奇出身,高句丽王因何要娶捐奴贵女。
此一时彼一时也。若无捐奴宗部支持,伯固或无力登临大位。继位后又忌惮於长子身份,亦是人之常情。却不料此举,为高句丽王国覆灭,埋下祸根。
立储之事,当尽早决断。悬而未决,必埋后患。上至陛下,下到袁绍、刘表,莫不如是。孟德,亦险步好友后尘。
事实上,就大汉而言。立长还是立嫡,并无实质区别。自先帝以降,陛下乱而不损。朝政日非,却能勉强维持。正因四百年吏治体系健全。其中福祸相依:外戚、内宦,再有党人、宗室裹挟其间。三足鼎立,争斗不休。便是我大汉之日常。
若非天灾,又何至崩盘。
就周边局势而言,强汉为历代皇朝之最好。北匈奴远遁,南匈奴归附。羌人东迁,南蛮出山。待重拾旧河山,自可砥砺前行,一骑绝尘。
再过二千年,华夏当是何等面貌。
主簿孙干,轻车疾驰。入辽东郡,沿马訾水(鸭绿江)河谷,取道西安平津出海,奔赴釜山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