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目露惊慌:“足下乃禁中鹰犬乎?”
“非也。”文士答曰:“我家累世山中修道,非朝廷鹰犬。”
“足下如何笃定,我便是‘子治先生’?”老丈稳住心神。
“凡‘冶家佣’入酒垆,皆欲‘借酒解乏’。唯先生‘借酒消愁’。众皆食高盐炖肉,唯先生清心寡欲,只食山果野蔬。焉能等闲视之。”文士笑答。
“唉……”老者一声长叹,这便实言相告:“实不相瞒,老朽正是夏馥。”
文士喜道:“久闻大名,如雷灌耳。今日得见,何其幸也。”
“敢问足下,因何寻我至此?”
“在下此来,一为结交,二为救世。”文士眸中生光。
“结交易,救世难。”夏馥叹声苦笑:“老朽时日无多,恐令足下空手而回。”
“无妨。”文士答曰:“朝闻道夕可逝,犹未晚也。子治先生,何必言冲。”
“知己难得。足下既有‘慧眼’,老朽自当倾心相交。”老者言道:“先易后难,如何?”
“一言为定。”
洛阳西郭,十里函园。二崤城,官堡。
十月初冬,夜晚霜寒。贾诩独登高楼,俯瞰万家灯火。少顷,阎行挑灯,引荀攸登阁相见。
“文和何故心事重重。”荀攸与贾诩,相处日久。二人相交莫逆,知之甚深。
贾诩笑曰:“《诗》曰:‘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诩今日之忧,公达知否?”
荀攸言道:“乃为‘神上宗师’而忧。”
“知我者,公达也。”贾诩请荀攸就坐。
炉上美酒已温,阎行为二人斟满耳杯。
对饮后,荀攸落杯言道:“想必,文和已窥破‘神上宗师’之真身。此人乃我主身旁,肱股重臣。又积功甚着,掌控要害。牵一发而动全身。故投鼠忌器。”
“正是如此。”贾诩言道:“我主性情中人,赤诚待人。若知此事,必身心俱创。更何况,此人时日无多,生死只在百日之内。”
“哦?”荀攸忙问:“何以知之?”
贾诩取一手劄递出:“乃此人诊籍(病历)。华大夫亲笔所书,焉能有假。”
荀攸先看患者名录,不出所料。又细看病情,表情凝重。此人病入膏肓,已服麻沸散镇痛。华大夫断定,活不过百日。
荀攸心领神会:“只因时日无多,又颇多善举,故文和不忍揭发,令其声名尽毁。”
贾诩一语中的:“入土为安。”
略作思量,荀攸又道:“如文和所言,我主天下豪杰,性情中人。然此人事关重大,若不能与其对面,必心遗所憾。且我主,爱恨分明,利落果敢。料想,亦不会如我等这般,左右为难。”
“唉……”贾诩一声长叹:“世事无常,苦乐自知。谁能料到,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上宗师,竟潜心辅佐主公,十余载。与我等同殿为臣,却无人知其真面目。”
“忠奸莫辨,真假难明。”荀攸亦叹:“亦敌亦友,宜君宜臣。”
“如此。当事无巨细,上报主公。后事如何,主公自有定夺。”贾诩遂定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