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王与王妃相伴入馆。
身后顺阳卫,已将各处入口团团围住。
丛丛脚手架后,人影幢幢,窃窃私语。虽不知出何变故,然冲天杀气,彻骨极寒,感同身受。对岸水军大营,舟船排列而出。挹娄庐士,强弓在握,神情肃穆。与绣衣吏,一前一后,将馆众困於阵中。
见主公抵近,顾不得许多。便有工匠,自发乘塔吊降下脚手架,跪拜道旁。恭迎主公夫妇。
公道自在人心。
正如刘备所料。即便神上宗师罪在不赦,然绝大多数匠人,乃无罪之身。若不分青红皂白,悉数扑杀。於人於己,於国於家,皆是灾难。既为明主,断不可如此鲁莽行事。
不等入馆,将作令苏伯已领麾下匠宗、大匠宗等,馆中菁英,出馆相迎。
“臣等,拜见主公,拜见主母。”君臣之礼,一丝不苟。
“令君,诸位免礼。”刘备扶苏伯起身。见他老泪纵横,便了然於胸:“右国令何在。”
“夏公…人在琉璃暖阁,恭候主公,主母大驾。临来时,夏公言道:‘恕老臣重病缠身,不能接驾’。”苏伯流泪叩首。
刘备轻轻颔首:“苏公且起身。孤此来,只为解心中未解之谜,非擅兴刀兵。前方带路吧。”
“喏。”苏伯与一众匠宗、大匠宗,领命起身。前方引路不提。
话说,墨门子弟,也是被杀怕了。即便如光武,“木圣”张衡,如此天纵奇才,亦不得重用。先前墨门明隐二宗,胜负未分。故蓟王重用匠墨,遂败仕墨。今大局已定,便要兔死狗烹乎?
若非如此。为何门前顺阳卫,各个杀气冲天。
绣衣吏乃蓟王心腹死士。顺阳卫,自幼相随,肝胆相照。拱卫王城,万勿轻动。如吕冲、魏袭二都尉,领顺阳卫倾巢而出。兵围将作馆,意欲何为?
也无怪一众墨者,心生忧惧。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血淋淋的先例,实在有太多。
蓟王莫非也与先前那些君王一样,翻脸无情。欲置墨门於死地。
万千思绪,滔滔江水。
暖阁位於将作馆主馆顶楼,皆用白琉璃并黄铜框架所造。乃出刘备救珊瑚妇人时,所用赤金琉璃罩。琉璃暖阁四季如春。阁内百花盛开,四时不谢。彷如一步入春,美轮美奂。又好似置身世外桃源,蓬莱仙境一般,令人流连忘返。
碧水潺潺,花香鸟语。
沿曲廊一路行来,终在一株古木参天的蟠桃树下,见到了此间主人。
榻上老者,正是右国令夏公。身侧抚琴公子,似曾相识。正是许久未见的,甯姐姐。
刘备与发妻,驻足聆听。
一曲终了。夏馥肃容下拜:“老臣,恭迎主公。”
“右国令免礼。”刘备与公孙氏,一前一后,走到树下。
童子取来坐席。本欲放在主位,却被刘备制止。与夏馥对面而坐。
“许久未见,甯姐姐可好?”刘备落座,先问抚琴公子。
青衫公子,盈盈下拜:“王上别来无恙乎。”
“一切如常。”刘备遂冲夏馥言道:“时至今日,右国令能实言相告否。”
“主公但有所问,老臣必有所答。”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右国令姓甚名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