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太皇董太后暗自垂泪,董重索性说个明白:“少帝继位,太皇窦太后垂帘,已成定局。若此时与蓟王妄动干戈,必腹背受敌。大将军若引军围攻,函园一万精兵又作壁上观。太皇危矣。”
“朕乃少帝祖母,谁敢大逆不道!”
“何太后,可是少帝生母。”董重苦笑:“先时,蓟王上表,举杨少府为太傅,便有保全董氏之意。少帝元服亲政后,当以太傅录尚书事。再有微臣从旁协助。尚能与何氏一较长短。如若此时与蓟王交恶。董氏灭门矣。”
待收起哭声,太皇董太后问向杨彪:“少府以为,蓟王与此贼,可有苟且。”
“臣窃以为。蓟王磊落,必不会行苟且之事。”杨彪掷地有声。
“朕,丧子之痛,又当如何?”太皇董太后又问。
董重心领神会:“国中暗藏奸佞,蓟王难辞其咎。理应‘罚铜抵罪’。”
“骠骑将军,此言有理。”太皇董太后眸中贪念,一闪而逝:“当罚铜几何,方可抵罪。”
“这……”说道紧要处,董重亦不禁心如鹿撞:“一亿蓟钱如何?”
“哼!”太皇董太后,嗤鼻言道:“骠骑将军何其小器。”
“依太皇之意,当罚铜几何?”董重忙问。
“当罚十亿……如何?”太皇董太后狮子大开口后,又难免心生惴惴。
“这……”董重不敢接话。
“臣以为,可行。”不料永乐少府杨彪,却先开口:“如太皇所言,国中藏奸,国主难辞其咎。蓟王虽未裹挟其中,然亦涉有连坐之罪(注①)。汉律:‘诸侯有罪,傅相(国相)不举奏,为阿党(同党)。’可为类比。”
太皇董太后,心领神会:“换言之。国令有罪,国主锄奸,便不是同党。”
“太皇明见。”杨彪再拜。此条汉律,可谓言简意赅:蓟王不是同党。
若不是神上宗师同党。能给蓟王之定罪,量刑便轻去太多。皆可用罚铜抵罪。
有汉律支撑,太皇董太后,当可放下心结。收拾心情,这便冲杨彪言道:“有劳少府走一趟二崤城。与右丞贾诩,商谈五罚事宜。”
“遵命。”杨彪伏地领命。
五罚,便是指五种可罚金抵罪的规定。上古以铜为贵,故罚金即罚铜。 《国语·齐语》:“小罪讁(zhé)以金分。”
据《书·吕刑》规定,墨刑可改处罚铜三斤,劓刑可改处罚铜六斤,剕刑罚铜十五斤,宫刑罚铜十八斤,死罪罚铜三十斤。
汉之罚金,虽载於律令。然绝非上古时所定,此等小数目。
多,因事因人而异。
太皇董太后,开价十亿。足见此事,绝非“小罪”。
与其说是蓟王罚铜免罪。不如说,是太皇董太后得十亿钱后,方能消心头之恨。不为惩罚蓟王,只为纾解自己。
毕竟,先帝,王美人,太皇董太后至亲之人,皆因右国令而亡。
杨彪尚未出永乐宫。罚铜免罪的消息,已传到西邸何太后当面。
“十亿大钱,蓟王出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