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身后一声尖叫:“大事不好,蹇硕已毒发身亡。”
“必是‘服毒自尽’。无需惊慌,如实通禀便是。”赵忠头也不回,自行离去。
“……喏。”一干人等,惊疑不定。
长乐宫,长秋殿。
大将军捧书入殿时,见一人五体投地。正是曾不可一世。散尽千金只求家奴一跪,又每每险象环生,死里逃命的玉堂署长,张让。
长乐太仆郭胜,将供词转呈帘后。何太后细看后,吐气出声:“黄门傍汉而生,附内得兴。出为恶豺,入为忠犬。服侍汉室天家,已有四百年。因何至此?”
“老奴,悔不当初。”张让以头触地,老泪纵横。
“既已查明,蹇硕之事,与老大人无关。且老大人举报在先,朕焉能生疑。”何太后和颜悦色:“速速请起,赐座。”
“老奴,叩谢太后。”张让踉跄起身,艰难落座。凄惨面貌。我见犹怜。
便在此时,有黄门来报。言,蹇硕已服毒自尽。
何太后叹道:“蹇硕倒知进退。见事不可为,遂畏罪自杀,免受皮肉之苦。”
闻此言,张让骤然缩颈。悲从心起,声泪俱下:“老奴行将入土,时日无多。诚如太后所言。黄门子弟,乃天家忠犬。死我一人不足惜,然若除尽黄门,禁中再无恶犬,忠心护主。宗室、勳贵、党人、豪右、草莽、贼寇。心怀叵测之徒,暗行不轨之辈,如群狼环伺。那时,二宫无备,洛阳空虚。何以护太后、少帝、麟子,周全。”
此言一语中的。何太后,轻轻颔首:“中官统领禁省,自古及今,乃汉家故事,不可轻废。若无宦者,唯用士人。男女有别,授受不亲。先帝新弃天下,朕守丧之期,如能与士大夫共事乎?”
见张让只顾垂泪,何进张了张嘴,却无话可说。
何太后无故孕身,本就有悖人伦。若见士大夫出入宫闱。久之,必起流言蜚语。名声有污,倒是其次。若被蓟王见疑,岂非延祸上身。千里投怀,本就匪夷所思。令蓟王无故起疑,乃太后所深忌。
见何进无语。何太后又目视张让:“大将军当面,老大人何不自请其罪,听候发落。”
张让会其意,当堂下拜:“求大将军,网开一面。”
见太后有意饶命。何进遂假言道:“天下纷扰,皆因诸宦为害。今豪杰名士齐聚,京师已陈兵十万。张常侍何不早日就国,颐养天年。”
张让喜从天降。正欲拜谢,眼角余光一瞥。见何进杀心未退,顿时醒悟。乃是缓兵之计也。
正如先前,遣死士於广成苑,伏杀废帝。若信以为真,举家离京。满门老小必惨死於半道。诈称亡於贼寇之手!
何屠无信。
张让心中恨意丛生。面上感激涕零:“若能保全家小, 愿奉宝钞一亿。”
帘后何太后并殿内大将军何进,异口同声:“此言当真?”
“老奴若有半句虚言,天诛地灭,死无葬身之地。”张让指天为誓。
听闻“死无葬身之地”,何进阴森一笑:“老大人何须发此毒誓。说起来,若无老大人爱护有加,我何氏一门岂有今日富贵。”
“老奴,万万不敢居功。”张让越发谦卑。於十常侍而言,一亿宝钞,又何尝不是,缓兵之计。
未得巨财,何氏兄妹,必不会加害。
张让出长秋殿,遂与赵忠等人相见。
“如何。”与张让四目相对,赵忠已有觉悟。
“一线生机,可愿与我同进退。”张让目光如炬。一改先前委曲求全。
“愿与阿父同生共死。”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宋典、毕岚等人,虽不知内情。然蹇硕之今日,便是众人之明日。置之死地而后生。此时再不放手一搏,更待何时。
“计将安出。”赵忠又问。
“熙熙攘攘,利来利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张让字字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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