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百七十 自断股肱(2 / 2)

“太皇明见。”卢司空言道:“三宫鼎足,乃蓟王所设‘君臣一心,共扶汉室’之策。奈何自蓟王离朝,二戚争斗不休,乃至屡屡刀兵相向。看似一场平常宴会,然却行分庭抗礼,揣度世态人心。有其一,必有其二。长此以往,朝臣分属,朝堂分立。互相攻伐,自断股肱。社稷无存矣。”

“卢司空所虑,甚慰朕心。”窦太皇一声叹息:“奈何二戚陈兵城下,各有倚仗。上巳节后,势如水火。断难苟同,如之奈何。”

卢司空言道:“二戚之害,久之必显。奈何函园幕府雄兵,悉数归国。只剩三千兵马。兵微将寡,只堪自保,无力兼顾。蓟王一日冲归,洛阳便多一日累卵之危。”

言及此处。窦太皇遂以机密事相告:“卢司空可知‘衣带诏’。”

“臣,略有耳闻。”卢植如实作答。

窦太皇轻轻颔首,又道:“禁中传闻,此诏乃出朕之手。然,空穴来风,事必有因。先帝北巡,崩於困龙台。时,弥留之际,曾亲下口谕。为左右录於起居注。后托孤蓟王,遂有今日之时局。”

“古之人君,左史记言,右史记事,所以防过失,而示后王。记注之职,其来矣。”此乃起居注之意义。

《起居遗诏》,先前禁中亦有风传,卢植自有耳闻:“臣,亦曾听闻此事。”

“来人。”窦太皇一声令下。

便有一小黄门,入殿相见。

“奴婢吴伉,叩见太皇。”

小黄门甘陵吴伉,善为风角,博达有奉公称。知不得用,常托病还寺舍,从容养志。后随先帝北巡,侍奉左右。

“先帝弥留之际,便是他侍奉帐下。”窦太皇言道。

“哦?”卢司空心中一动:“莫非,便是此人,录下先帝《起居遗诏》。”

“正是。”窦太皇遂命清忠五宦之北海赵佑,捧书相见。

“此乃吴伉,私割《起居注》上书录竹片,重新编纂而成。卢司空且细观。”窦太皇叮嘱道。

《禁中起居注》,源自武帝。历代帝王沿袭,皆称此名,不加帝号。

“臣,遵命。”卢植捧书细观,果是灵帝弥留之际口述。看到紧要处,不禁轻声诵读:“今长子(刘)辩,轻佻无威仪,不可为人主,不能继嗣奉宗庙祭祀,不可属天下。次子(刘)协,天资聪,允恭温良,有周成(注1)之质。其代之。”

若只是一卷草草拚凑而成的“痴人说梦”, 倒也罢了。

奈何在卷尾,还有灵帝亲笔署名,加盖传国玺印。

铁证如山,莫过如此。

饶是卢植,亦不禁冷汗淋漓。

稍得喘息。卢植俯身奏问:“敢问太皇,此诏,还有何人知晓。”

“唯朕与司空知之。”窦太皇言道:“便是董太皇,亦未见此诏。”此是必然。若董太皇得此诏,焉肯善罢甘休。

“换言之,先帝弥留之际,曾先后下二遗诏。”卢司空眉头紧锁,苦思不解。既有意次子继位。为何临终托孤,兄终弟及。

就蓟王而言,立谁人为帝,皆手到擒来。别无不同。若先帝当真欲立次子。何不向蓟王明言。料想,蓟王必奉命行事。力排众议,扶立次皇子登基为帝。因何要多此一举?

“料想,正是如此。”窦太皇答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