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许攸伏地无言,甘夫人点到即止,亦未说破。转而问道:“此计,又是何名。”
“伍员流江,苌弘亡蜀。”许攸一语破天机。
“《庄子》曰:‘人主莫不欲其臣之忠,而忠未必信,故伍员流於江,苌弘死於蜀,藏其血三年,而化为碧。’尚书令,一腔碧血,若果为天下先,乃社稷之福。”甘夫人竟已领悟。
“夫人明见。”许攸再拜。
“为今之计,又当如何。
”甘夫人顺其意。“宜当南下,冲恐不及。”许攸答曰。
帘内甘夫人不置可否:“尚书令前车先行。”
“遵命。”许攸暗松一口气。洛阳一别,尚未满月。甘夫人知行倍增。神智之称,实至名归。却不知,五星连珠之奇计,究竟窥得几何?
许攸心事满怀,下车自去。
稍后,何苗并阿斗,登车来见。
“臣,有罪。”事已至此,何苗百口莫辩。
“何罪之有?”阿斗失而复得,甘夫人急忙接过,拥入怀中。
见甘夫人宽衣哺乳,何苗自行伏地:“一时无备,轻信许攸。陷夫人於险地。”
“许子远,五星连珠,乃为藏血化碧也。”甘夫人如实相告:“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非(唯)君择臣,臣亦择君。蓟王究竟是忠是奸,此去当可知也。”
“恕臣愚钝。 ”闻身后五千铁骑正蜂拥而来。何苗方寸大乱,如何还能明辨是非:“距江陵,尚有一日行程。宜当速行。冲恐为贼兵所害。”
“也好。”甘夫人言尽於此。
不等何苗催促,车驾已上路。又行一段,身后不见追兵。何苗这才稍得心安。
再看帘内,阿斗饱食,已在母亲怀中酣睡。
甘夫人低吟歌谣,正是南阳小曲。
旧时记忆,破闸而出。大兄已亡,小妹远嫁。何家兄妹,聚少离多。皆非旧日模样。“阿父若不送入深宫。想我兄妹四人,又当如何?”何苗有感而发。
何后亦非初闻:“非死於兵乱,必亡於大水。兄妹四人,许皆家破人亡。不在人世。”
何苗遂收拢悲容,拭泪言道:“夫人所言极是。终归,覆水不收,破镜难圆。”
论坚韧不拔,柔中带刚。何苗差甘夫人远矣。“二兄且小憩片刻,日落当见分晓。”
“遵命。”何苗心事重重,日夜难安。遂斜倚坐榻,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车行渐缓。浑浑噩噩中,似闻窗外赵忠问路:“敢问老丈,此地距县城还有几里?”
“尚有百四十里。”便有山中樵夫答曰。
“闻夏路通衢,轻车可日行三百里。为何独此地,崎岖难行。”赵忠又问。
樵夫又答:“年前大水,沮水泛滥。冲垮河堤,毁坏道路。故车马难行。”
“原来如此。”赵忠又多一问:“此地何名?”
“此地名曰‘栎林长阪’。”樵夫随口答曰:“人唤‘长阪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