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将校及在位者,多凉州人。当罢其军,交由关东良家子,统领为宜。”王允先言。
太尉马日磾,对曰:“凉州人素惮畏关东。今若一旦解兵,则必人人自危。可分兵卫将军等,就领其众,因使留守八关以安抚之,而徐与关东通谋,以观其变。”
王允却道:“不然。关东举兵者,皆吾等徒众。今若距险屯关,虽安凉州,而疑关东之心,甚不可也。”
太傅杨彪,遂会其意:“太师所虑,乃关东心向寿春。”
“然也。”王允答曰:“先前,贼臣无道。故关东人人自危。唯有擅立合肥侯,与贼臣相抗。今贼臣授首,朝政始兴。只需稍加抚慰,赦免其罪。关东必心向往之。”言下之意。先前,
诸如何进、董卓等,把持朝政,挟天子以令诸侯。关东屡遭血洗,豪门饱受凌辱。不得已,唯另起炉灶。如今朝政归於王允等,士族名门。关东自当重归於好。“董卓麾下,又当如何?”董侯遂问。
车骑将军吕布,起身答曰:“回禀陛下。臣,窃以为。此辈无罪,从其主耳。今若名为恶逆而特赦之,适足使其自疑,非所以安之之道也。”言下之意,董卓麾下将校,皆身不由己,奉命行事。若不分取舍,悉数以谋逆罪名而特赦,反使其自疑。所以,不做区分,悉数赦免,绝非上上之策。
董侯追问:“车骑将军以为,当如何行事。”
“罪其首恶,赦其从众。”吕布答曰:“诸如麾下西凉大人,皆罪其罪。”
“若罪首恶,而乱军心,又当如何。 ”董侯再问。
“以万岁坞中财物,班赐公卿、将校,足安其心。”吕布深知西凉人秉性。
董侯轻轻颔首,又问王允:“太师,以为如何。”
“不可。”王允言道:“此乃剑客之言,非出将军口。”
此言一出,百官愕然。
吕布脸色,可想而知。
事实上,吕布进言,那为王允解忧除祸。只需将原先忠於董卓的西凉将校,悉数革职查办。留其性命,全其家小。再犒赏三军,笼络军心。十万大军之祸,迎刃而解。却不料,王允非但毫不领情。反以江湖草莽相辱。
王允就事论事,未觉不妥:“无功如何赏,无罪焉能罚。《书》曰:‘惟新陟王,毕协赏罚,戡定厥功,用敷遗后人休,今王敬之哉!’《韩非子》亦曰:‘言赏则不与,言罚则不行,赏罚不信,故士民不死也。’今,诸(宗)王不敬,士民不死(效命)。如何取信关东?”
乱世用重典。不可和稀泥。
王允所患,仍是关东。
王允着眼,与合肥侯,可谓“所见略同”。洛阳八关,十万守军。半数出自关东。只需结好关东豪强世家,军心自安。若赏罚不信,激起兵乱。再被有心人,推波助澜,洛阳危矣。
又谓“见仁见智”。
吕布之言,乃着眼於西凉众,亦无可厚非。
只是,董侯并百官,皆始料未及。同掌朝政,诛董首功二人。竟生间隙。
一文一武。若王允、吕布,暗生不和。恐非朝廷之福。
虑及此处,太傅杨彪,忽生慨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