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没有预想之中的等到不耐烦,擅自将门打开。
他是真的有听周凛月的话,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桌上的作业本上此时压放着一本摊开的相册,秦昼侧坐着,目光落在相册上。
周凛月走近,正好看到相册正中间那张格外显眼的照片。
上了塑封,所以保存完好,除了染上一些岁月带来的,不可避免的泛黄。
照片里的场景应该是一间舞蹈教室,背景是被拉上的红色窗帘。
一个扎着一左一右两个小丸子头的小女孩正被老师按在地上压腿。
她手里还拿着大人用来哄她的草莓。
也不知道是草莓太大,还是她的手太小,一只手险些握不住,还有大半露在外面。
她张大了嘴嚎啕大哭。
周凛月几乎是等比例放大,小时候的她和现在长得一模一样。
除了那张娃娃脸随着逐渐张开而褪去了婴儿肥。
周凛月脸一红,将相册从他面前抽走“你你别乱看。”
秦昼看着这张与照片中相差无几的脸,脑海中仿佛浮现出了当时那个场景。
他笑容玩味,竟朝她伸出手,说“让哥哥抱抱。”
完全就是哄骗小孩的语气。
爸爸在门外察觉到什么,问她是不是在打电话“我怎么听到男孩子的声音了。”
周凛月大惊失色,急忙过去捂住秦昼的嘴“没有,我刚刚在看网课视频。”
爸爸声音欣慰,但还是嘱咐她适当休息。
周凛月的心脏还在狂跳,直到听见门外的动静彻底走远,她才松下那口气。
秦昼拿开她的手,笑着问她“我们现在像不像在偷情”
周凛月脸更红了。
可她实在找不出话来反驳他,毕竟,好像就是如此。
秦昼又在他的房间待了半个小时,中途周凛月假装胃疼,趁着爸爸去外面买胃药的时间,她让秦昼赶紧离开。
他不走,坏笑着搂着她的腰“总不能让我白躲这么久。”
有时候周凛月甚至会想,待他百年归去,遗体火化,他这样的人,会不会连骨骸都是黑的。
她担心爸爸中途折返,只能咬着牙答应他。
十五分钟后,秦昼从她的房间心满意足离开。
在小区门口碰到周凛月的父亲,秦昼的显眼程度足以让路过的人对他侧目。
他压低了帽檐,与他擦身。
还是后来,父亲在餐桌上笑着与周凛月说起这件事。
他买完药回来的时候在小区门口看到一个仪表不凡的少年,看年龄约莫和她一样大。
只可惜他戴着帽子,没看清脸。
要不然真想去打听打听是哪家的孙子,好预定过来当女婿。
周凛月思绪复杂。
她换了件衣服,不是刚才的衬衣了,而是竖领的连衣裙。
爸爸还是眼尖的发现“你脖子怎么红了好几块,是过敏了吗”
那件立领的连衣裙还在,相册里嚎啕大哭的照片却不见了。
秦昼离开的时候将那张照片也一并给抽走。
所以此时客厅内的二人翻阅周凛月的相册时,才会好奇地指着中间的空白,好奇问她“这里之前的照片呢”
周凛月给她们泡了花茶,又装了些糕点,放在茶几上端出去。
“送人了。”
“送人”其中一个人轻笑,“是很重要的人”
周凛月一愣,有些不理解其中的逻辑。
为什么会将送照片和重要的人关联到一块去。
她的愣怔在观众的眼中似乎就是否认。
她们不在意的继续往下翻。
不时对着那些照片发出感慨“原来真的有人从小美到大。”
“小时候真可爱,这圆乎乎的小脸。”
那人笑称“现在的脸也圆,满满的胶原蛋白,看着就让人想捏一下。”
她甚至还去征求周凛月的意见,笑眼弯弯“可以吗”
周凛月涨红了一张脸,低下头,说不出话来。
几个人笑做一团,说她是开个玩笑,让她不用害羞。
周凛月磕磕巴巴的走到冰箱旁,问她们喝点什么
那人举起自己面前的茶杯“还是你刚煮的,这么快就忘了”
周凛月越发局促,恨不得找个洞把自己给埋了。
清清冷冷的一张脸,却是个娇憨性子,自然到压根不像是刻意塑造出来的人设。
这样的反差让她显得分外讨喜。
今天过来的那三个人很快就和她混熟了,离开前甚至还和她打招呼,说明天还要再来。
节目要录制一个月,这些固定的摄像头也会持续到录制结束。
不过出于对录制者的考虑,每天晚上十一点到次日早上七点,这段时间摄像头是关闭状态。
录制已经开始了一周,这一周的时间,周凛月的吃喝住行都暴露在镜头下。
也就说明,她和秦昼已经有一周的时间没见过了。
连续下了一周的雨,迎来陡降的气温,路上每天多出的那些落叶似乎也在预兆着,秋天来了。
秦昼是在凌晨过来的,身上还有淡淡酒气,显然是刚从某个酒局上离开。
周凛月看见门后的他,即使知道屋子里的摄像头全部关了,可还是吓到忙将他拉进房间,生怕被拍到一丁点的蛛丝马迹。
秦昼坐在沙发上,见她像做贼一样探出了头左看右看。
笑容玩味。
确认摄像头全部都是关闭状态之后,她才将那颗心放下来。
关上房门后问他,今天怎么来了。
他抬手抽出领带,唇边的笑不太正经“一周没见,你难道就不想我”
周凛月眨了眨眼,迟迟不作答。
秦昼故作难过的叹气,轻声斥她没良心。
因为之前过来住过几天,所以这里有他的衣服。
秦昼打开衣柜拿出那件被挤在角落的衣服,准备先去洗个澡。
他对这个家早就熟悉到连哪里有道裂缝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高中时期来了不下十次,周凛月胆子小,怕被人发现,总拉着他东躲西藏。
他这一生没什么忌讳,与其说是光明磊落,倒不如说他对一切事物的不在意。
唯独在周凛月这儿,他把自己该做的,不该做的,统统都做了一遍。
现在这个场景,倒误打误撞的和几年前有些类似。
他仍旧是被她拉着东躲西藏的那一个。
等他洗完澡过来,周凛月刚合上电脑,她回头看见他。
他头上还搭着一块毛巾,头发吹了半干。
大约是房内的灯光过于柔和,他浸润在雾霭之中,一贯冷淡的眼,竟显出几分朦胧来。
周凛月不安地抿了抿唇,刚要开口去喊他的名字。
秦昼哑着声靠近她耳边“这周的第一次。”
灯被关了,窗帘也全部遮死。
屋内陷入厚重的黑暗之中。
是经验老道的锁匠,让一道门锁,强行去迎接了一把明显尺寸不符的钥匙。
浅尝辄止的调整尝试,最后终于适应,改变了原有的形状。
变成唯独只属于那把钥匙的锁芯。
门锁彻底打开,窗外的风雨疾骤。
雨水撞击着地面,已经沾了凉意的秋风有加大的驱使,纤细脆弱的枯枝承受不住这般风雨,势必会沦为腐朽中去。
秦昼七点之前就穿好衣服离开了。
周凛月还昏昏沉沉,看见他穿好衣服,拿上外套。
小区后面有一所初中,六点半是早读时间,现在已经满是嘈杂的读书声。
他动作慢条斯理,将领带打好,然后弯腰,在她脸上留下一个吻。
刚醒时的嗓音微哑,她在半梦半醒间,陷入这种混沌不清的温柔当中。
他笑着说“小月亮,早上好。”
她将自己缩回被子里,只敢露出一双眼睛看他。
见状,他眼底的笑意变得意味深长。
抬手看了眼腕表时间,懂得什么叫见好就收,并没有继续为难她。
拿上外套离开了。
那些日子,秦昼只要没有应酬都会过来。
他也不全是为了那种事而来,大部分的时间他只是与她相拥而眠。
十一点后过来,七点前离开。
这种固定的时间,以及提心掉胆害怕别人发现的感觉,很难不让周凛月想歪。
明明是夫妻,却有种偷情的背德感。
这次过来的嘉宾是剧院的同事,甚至连蒋素婉也来了。
林昭一进屋就熟练地走到冰箱旁拿出几瓶汽水,并问周凛月,叔叔不在家吗。
周凛月提前得知了今天来家里做客的人是谁,却没想到他们来得这么早。
才六点。
她掌心沁出冷汗“我爸他回乡下陪奶奶了,估计得下个月才能回来。”
林昭点了点头“这样啊。”
她从刚才起就觉得自己身上这条裙子有些勒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长胖了。
她朝周凛月的房间走去“我先去换身衣服,你有没有稍微宽松的点的睡衣”
眼见她就要将房门给推开了,周凛月急忙过去挡住“我我去帮你拿,你在外面稍微等我一下。”
林昭眨了眨眼,表情有点懵“我不能进去换吗”
“我房间”周凛月胡乱找了个借口,“我房间有点乱。”
这算什么理由。
如果放在平时,肯定糊弄不了林昭,但现在情况特殊,毕竟在录节目。
周凛月也算是个公众人物,个人形象还是得维持好。
林昭表示理解,并自动退回客厅。
周凛月松了口气,确认没人注意到这边,她才开门进去。
早已穿戴整齐的秦昼此时就坐在书桌旁的椅子上,桌上放了一本翻了没几页的书,他此时正看着。
周凛月低下眼睫。
不论他如今变化再大,可他安静坐下看书时,仍旧和从前的秦昼相差无几。
天生就镌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是时间带不走的。
他听到声音,停下翻页的手,看向她。
四目相对,时间的海水仿佛在她脑中倒灌。
她一时分不清面前的秦昼,是高中时期的秦昼,还是已经成为她丈夫的秦昼。
相同的场景隔着岁月重叠。
他扬了下唇,问她“又要把我藏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