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小婴儿春风一吹就长了一岁。季泠开口第一句喊的既不是爹， 也不是娘，而是「哥哥」。

她走的第一步路也是朝楚实走过去，楚实在对面拿着银丝糖哄她，小姑娘努力地支起双腿就那么开始走路了。

到了三岁， 楚实日日从东山书院骑马回来，就将季泠抱在膝盖上教她识字背诗。

老太太心疼道：「你这见天儿地回来做什么？骑马也不怕磨了腿？」

楚实拿了一块桂花糕味到季泠嘴里， 「天天读书， 身子也乏， 骑骑马正好松快松快， 身体还强健些。我这不是怕老太太你挂记我在书院吃得好，住得好么？不如就住在你眼皮子跟前， 也省得你担忧。」

老太太听了这话自然喜欢，「莫拿太多桂花糕喂阿泠， 太多糖当心坏牙。」

楚寔道：「知道，这是王婆婆做的， 没怎么放糖， 阿泠胃口小，一顿饭吃不了多少，所以得拿这些糕点养养嘴。」楚实一边说一边用季泠的小手绢替她抆了抆嘴， 又替她抆了抆手。

老太太看着楚实照顾季泠的模样， 他都还是个孩子，却跟孩子爹似的，既妥帖又细心。

早起天没亮，楚实就要去书院， 但必定要过来给老太太先请安，老太太还在睡，他就在院子里行礼，然后转到季泠的屋子里看看她，替她掖掖被子。

「远香，今日想必是太阳天，你记得把阿泠抱到院子里晒太阳，小孩子多少还太阳身子骨更利索。一顿别给她吃太多东西，省得顶着胃。她自己玩起来忘性大，你得掐着点儿给她喂糕点。昨日吃的桂花糕，今日让厨房做翡翠白玉糕吧，省得她吃腻了。」

远香一一的应了。

楚寔又道：「在园子里玩儿的时候，你多看着些阿泠，别让淑珍欺负她，一切都有我顶着呢。」

远香又一一应了。

这一幕天天早晨都是这样，楚实出门前务必将今日季泠的一切都吩咐得妥妥当当的，这才肯走。回家第一件事，是来跟老太太问安，第二间事保准是对季泠今日的事儿问长问短。於是远香哪儿敢有一丝懈怠，连今日季泠吃了多少饭，喝了多少水，楚实都要一一过问。

远香私下里嘀咕，哪怕就是做爹的或者做娘的只怕都没楚实这般细心和上心。

「阿泠的，到表哥这儿来。」楚实给老太太问过安只好，就朝季泠招招手。

季泠乖巧地走到楚实跟前叫了声「表哥。」

楚实从背后拿出一只竹编的青蛙递给季泠，「给你玩儿。」

季泠刚要结果那青蛙，楚实却又收回了手，「等我拿帕子包了给你，那竹条边缘锋利，仔细割了你的手。」

淑珍在旁边道：「大哥，你给泠丫头青蛙，怎么不给我带东西？」

楚实身后的北原已经拿了一袋子竹编的蚱蜢、蝈蝈之类的出来，分送给了淑珍，还有静珍等人。

这些蝈蝈却比季泠手里的青蛙更精致，淑珍算是满意了。只老太太道：「大郎，你掌心怎么了？怎的有一道疤？」

楚实不在乎地甩甩手，「没什么，练箭的时候不小心割伤的。」他抬手揉了揉季泠的头，「阿泠，今天中午吃的什么？」

季泠道：「珍珠丸子。」

楚实一听脸就沉了下来，将远香叫到跟前，「姑娘吃了多少珍珠丸子？那是糯米粉做的，她小孩子吃了不克化怎么办？」

远香被质问得不知该如何回答。还是季泠在身后扯了扯楚实的袖口，「表哥，是我自己馋嘴。」

楚实将季泠从地上抱起，点了点她的鼻尖，「你个小馋猫。」这事儿似乎就这么过去了。

只等季泠晚上睡了，远香才战战兢兢地跪到楚实跟前。

「远香，你若是伺候不好阿泠，我就换人来伺候。她年纪小不懂事儿，你怎么能处处由着她？难道她要去跳河，你也就由着她跳？」楚实对当年韩令的所作所爲深恶痛绝，最恨他的就是竟然听了季泠的话，从而断送了季泠的唯一活命的机会。

远香不停地抹泪，「公子，远香再不敢了，今后一定好好看顾姑娘，约着她不能吃珍珠丸子。」

「她若想吃，你只拿一丸给她养养嘴就好，吃完了记得给再吃点儿山楂糕。」楚实却又不肯委屈了季泠的嘴。

远香回屋后，繁缨就拉住了远香，「公子训你了？」

远香的眼圈还红着呢，「没怎么训。」

繁缨道：「可是辛苦你了，不过你得知道，在公子心里，泠姑娘只怕比静姑娘还要紧，你以后真要用心些。」

远香点点头，「繁缨姐姐，我明白的。」她原本就极用心的，可谁能想到楚实会对鶏毛蒜皮的事儿也这般看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