纥骨翊黎前一天夜里, 眼睁睁看着母亲失去了呼吸，维持生命的仪器上，原本起伏的线条变成了一条死寂的直线。他看着宫中的侍者将母亲的遗体带走, 等待着这座宫殿变得更加寂静。

他躺在床上, 闭上眼眸时，都并不清晰那个时候, 他心中的情感叫做害怕。

梦里是熟悉的废墟，如影随形的怪物跟在他的身后，纥骨翊黎只能不断的向前跑，不断的躲藏。梦中的他十分弱小，短手短脚，没办法反抗, 只能够逃，一刻不停的逃。

纥骨翊黎在自己的梦中，见到了闻姣。他的梦中很少会出现别的人，他安静的藏在角落中, 看着她狼狈的光脚踩在荆棘中。

他不喜欢在梦里接触陌生人，他应该就这样看着她挣扎。纥骨翊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出去, 握住了她的手, 带着她来到自己在梦境中的安全区。

纥骨翊黎其实并不能够确认，眼前的闻姣是真实存在的, 还是他的幻想。梦中的女子比现实中更加温柔, 也对他更好一些，允许他枕着她的膝盖, 还一直抱着他，让他在梦里安稳的睡了一觉。

纥骨翊黎后知后觉的偏过头，看着窗外正午的日光, 她没有叫醒他，那么，梦中那个怪物，后来有找到他们吗。

今日莫迪洛维学院附近下了一场小雨，细碎的雨滴从天幕上洒落下来，天色灰蒙蒙的。

闻姣看到终端上叶渝的信息时，她正在小卖铺中买一把透明的伞。下城区里的雨大部分都是污染严重的酸雨，每场雨都是一场微弱的灾难，建筑在雨水的腐蚀下会变得更加破败易碎，寻不到避风港的流浪汉也十分容易在这样的天气后横尸街头。

以前闻姣总觉得雨水很麻烦，下雨的时候，她要小心院子中的机械零件受潮，要查看柜子中的药还有没有剩余。闻姣的父亲，虞景每到下雨天的时候膝盖的关节都会泛起难耐的疼意，他疼的特别厉害时，会摔东西，打人，让周围的一切都变成和他一样破碎的模样。

现在闻姣可以欣赏到蒙蒙细雨的寂静美丽了。

她在楼门前收起了伞，将透明伞面上的雨水抖落下去，女子穿过走廊，透过玻璃，看见了练舞室内的人。

叶渝加入了舞蹈社团，男生穿着紧身的芭蕾舞服，在镜面前眼眸认真的练习着动作。对方没有看到闻姣，她站在窗外，将雨伞放在了自己的身旁，脊背靠在墙面上，静静的看着室内的男生。

叶渝对她说，让她八点来接他，现在是七点十一，闻姣正好没有其他的事情要做，便提前过来了。

在这个角度，室内的人看起来有些陌生，男子身上洁白的芭蕾服绣着精美的刺绣，在灯光下折射出剔透的花纹，令他看起来矜贵又优雅，周身像是晕开了一层朦胧的柔光。

社团活动结束后，练舞室内其他的人陆续换回了自己的衣服，结伴走出来。这些人中大多数都是oga和beta，闻姣下意识将身子贴在墙角处，aha在这里，应该会让他们感觉到不自在吧。

她自己不清楚，大多数人路过她时，都会控制不住的看一眼低着眸的女生。她的发尾被雨水浸湿了一些，也许是因为窗外的天气灰暗，女子黑眸中仿佛氤氲着一层雾气，令她看上去有几分单薄忧郁的错觉。

人终于缓缓的尽数离去，只剩下身着白蔷薇芭蕾舞服的少年独自留在空旷的练舞室内，在练功杆上压着腿。

闻姣将雨伞留在了室外，推开了门。叶渝是在等她，男生弯折着腰肢，在镜面中看到了她的身影，他没有起身，对着镜子说道，“姣姣，过来帮我按一下。”

按什么，按腿吗

无人的练舞室，细微的声响都好像被放大了，闻姣微微屏住呼吸，突然感觉到有些紧张。叶渝将女子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腰上，“往下压。”

掌心中的肢体纤瘦而脆弱，闻姣试探的按住他的后背，却始终没办法用力，她怕自己会把他弄坏掉。

叶渝低低的笑了起来，“这么轻，怎么能行呢。”

他转过身，手勾住了闻姣的脖颈，让她凑近自己，唇轻轻的贴上去。女子总是克制而冷清，似乎从来没有失控过，叶渝不喜欢精虫上脑控制不住自己生理反应的aha，讨厌aha的粗鲁和不尊重人。可每次面对闻姣时，叶渝却总是想要让她露出更沉溺的，更失神的模样，他想让女子因为自己变得潮湿、狼狈、情难自抑。

闻姣的手轻轻放在男生绷紧的腿根处，模糊中，叶渝脊背的蝴蝶骨在她的掌心里像是要真的绽开轻薄的羽翅。

叶渝将腿从练功杆上放了下来，他的背抵在冰凉的镜面上，双腿有些酸软，双手揽着闻姣的后颈。

“阿渝”

女子的手指穿梭在他的碎发中，引起一阵阵酥麻的战栗感，叶渝忍耐不住的在闻姣的耳旁哑声说道，“再亲亲我。”

他偏过头，将女生按在自己的肩上，像是濒死的天鹅一般仰着头，“亲这里。”

空气中氤氲着热气，闻姣在镜面中看到了自己的模样，眼尾有些红，神色尚算冷静，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轻柔的安抚着少年，“乖一点，不能在这里。”

后颈的区域过于敏感，越界之后不管是aha还是oga都很难控制住自己。闻姣不可能在这里标记叶渝，她也还没有准备好做到这一步。

男生趴在她的肩膀上，像是交颈的天鹅，依赖的将整个人都依偎在她的身上。

“我最近学了一支舞蹈，你想我跳给你看吗，只跳给你一个人。”叶渝的身体没有一处赘肉，因为常年练舞，肢体柔软而富有力量感，什么姿势都能够轻易的摆出来。

aha应该是会喜欢他这样的人的，叶渝在心中想。他之前从来不会因为其他aha的看法而在心中患得患失，他以为，即便他与谁谈恋爱，他也可以保持自我，不卑微，不去迎合aha的喜欢，他不会为了一个aha改变自己。

可是现在叶渝却开始想要探究，想要知道闻姣到底喜欢什么样的oga。将闻姣叫到这里，叶渝的心意其实很明显，他就是想要用自己的这具身体引诱她。

叶渝以前喜欢过一个人，他憧憬他，想要成为他。帝国明珠洛水遥，人气断层的oga偶像，无论歌声，舞蹈或是颜值都没有任何瑕疵，每次他出现在某个城区时，甚至会造成当地的交通瘫痪。

叶渝的父母并不支持他学习舞蹈，他们认为oga不应该抛头露面在大庭广众下展现自己，而应该知书达理，贤良淑德，嫁给一个家世好的aha，为帝国生下基因优越的下一代，以抵御星球外异兽的侵蚀。

他们似乎疼爱叶渝，可也并没有人真正在意叶渝的想法，了解叶渝想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他练习了舞蹈十几年，叶渝在练舞室内，看着镜面之中的自己时，也会幻想他站在剧院的舞台之上，在灯光下成为视线瞩目中心的黑天鹅。

“我很期待。”闻姣轻柔的眼眸落在他的身上，像每次一样，清澈的映照出叶渝的倒影。可叶渝突然觉得不够，还不够，他想要更多的，比现在更激烈的东西，而不是此时这样平淡如水的。叶渝自己好像也分不清他想要什么，男生有些过分的轻轻咬在女子的肩膀，像是泄愤，又逐渐变得暧昧，要在她的身上留下自己的痕迹。

“不能那么轻易的给你看，你要哄我。”要更喜欢他一些。

“我知道了，去换衣服吧，我送你回宿舍。”闻姣揉了揉男生的头发，亲了亲他的额头。也许，是时候出去约会一下

别墅的卧室内，闻姣有些苦恼的看着自己膝盖上的约会秘籍，将书页翻过一页又一页。

没人教过她怎么和oga约会，好吧，也没有人教过她如何和oga交往。闻姣试图从自己的角度去理解oga会喜欢什么，想象片刻后，又觉得自己这个样品好像没什么太有意义的参考价值。

房门在此时被敲了敲，仿生人管家手中银色的托盘上放着一杯牛奶，它闪烁着蓝光的眼眸落在闻姣掌心中的书本上，扬起了唇角，“小主人，你明天要去与其他人约会吗，我对此很有经验，也许你可以来问问我的建议。”

闻姣仰起头，她在仿生人的面前肢体格外放松，没有任何防备，它是她唯一信任的人。她相信它，是因为相信自己的技术，相信邬潼的编程能力。

她拿起了托盘中的玻璃杯，双手捧着，认真的看着面前的机械人，“老师，请说。”

仿生人挺直了胸，在口腔的发生处理器中换了一个浪漫的语调，“玫瑰，美丽的爱情永远需要玫瑰的点缀，首先，你需要给他带一捧玫瑰。”

闻姣轻轻叹了口气，她早就该知道。女子咕噜咕噜喝了一口牛奶，下城区破旧巷子中捡到的仿生人之前大概是个游乐园中卖玫瑰的低等机器人，贩卖者懒得为它设置更灵活的人工智能，唯独一张脸是按照顶级oga偶像的容颜定制而成，能够吸引人进入游乐园看他，买他手中的玫瑰。

后来，oga偶像告了自己的娱乐公司，仿生人生产商得到的容貌版权因侵权而失效，这一批仿生人在粉丝的抵制下，几乎都被报废淘汰了。

“你连电子伴侣都没有，我怎么会向你讨教恋爱问题。”闻姣将手中空了的玻璃杯交给仿生人，她还是提前看一些恋爱综艺学习一下吧。

仿生人拿过杯子，弯下身，指尖轻轻蹭了蹭闻姣的唇角，残留的奶渍晕开在冰冷的手指上，它眼眸中的光闪烁了一下，“事实上，前两天我在星网上看到了一款电子宠物，我认为，人类在面对伴侣时，会产生与面对宠物一样的情感。所以，你可以为我购置一款电子宠物。”

闻姣翻书的动作顿了片刻，开始怀疑仿生人的cu不会被它自己的思考烧坏吗“你对于人类的情感显然一窍不通，我拒绝为你买电子宠物。”

没有人会把一只猫当做恋爱对象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