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渝当然不会用这样邋里邋遢的模样去见姣姣。在病院中, 他好像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着装与模样,甚至连起床,洗澡都懒得去做。只想要一个人待着, 感觉不到什么有趣的事情。
可当叶渝走在与闻姣相见的路上时,却觉得自己像是逐渐活了过来,他皮囊下干瘪的血肉逐渐变得充盈,无神寂寞的容颜涂抹上了浅淡的红晕。
他特意换了一身精致的几乎称得上隆重的衣装,洗了澡, 做了造型, 喷了浅淡的香水, 才来到了闻姣的别墅下。
叶渝是满怀着期待来见她的,他的心脏内像是盛入了一只漂亮的鸟, 在心中优美的啼鸣着。
而当他仰头看着眼前的别墅, 感受到自己与闻姣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贴近时,那些簇拥着他的幸福却又逐渐变成浪潮一般要将叶渝覆没的惶恐。
叶渝的身体微微颤抖, 他开始感觉到恐惧和痛苦, 他害怕会见到闻姣厌恶的眼神,那对于他而言就像是划在肌肤上的刀子。他宁愿在幻想中得到快乐,也不愿意面对闻姣厌憎他,离开他的事实。
这本来就是他一个人可笑的独角戏, 叶渝其实并没有给闻姣发消息, 告诉自己来见她了。即便如何自欺欺人, 叶渝的心中已经很清楚, 她不要他了。
男生站在树下, 隔着无法触碰的距离,远远的看着那座别墅。闻姣不会想见他的,他只是想离她近一些, 好像这样,就能够呼吸到她的气息。
叶渝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但他其实并没有感觉到难受,隐隐烧灼着他身体的焦虑终于消失了,他觉得自己比在病院中的每一天都要更加平静。
当叶渝看到自树下向自己走来的女生时,他差一点,便错以为那是他的幻觉。
叶渝下意识的在心中升起惶恐,他低眸看着自己的装束,不安的整理着自己的衣领。他怕自己会显得很邋遢,怕自己不好看,怕自己身上有难闻的味道。
“阿渝。”
叶渝抬起眸,他的身体僵硬住,朝思暮想的人,就站在他的面前,让他有些委屈的想哭。
闻姣在窗户中看到他时,少年似乎就已经在那里等了很久。她不知道叶渝为什么会在这里,她原本以为,他或是会离开,或是会进来找她。
但叶渝只是站在那里,像是树上掉落下的一片叶子。
闻姣以为,自己是一个心肠很冷硬的人,对方触碰到她的禁区,她就不会再回头看他一眼。她不会原谅一个人。
闻姣本来不应该来见他,再给他什么虚无缥缈的希望。这对于叶渝来说明明只是另一种形式的残忍,阵痛好过藕断丝连。
叶渝反而像是回到了他们刚刚相见时,男生拘谨的看着她,手脚紧张的蜷在一起。
“姣姣”
只是说出这两个字,叶渝就觉得自己鼻子一酸。如果他们还没有分手,那么这个时候叶渝一定会冲上去抱住她,乱七八糟的在她胸前哭一通,要闻姣来好好哄他。
可叶渝此时只是用力抑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他注视着闻姣,贪恋像是癌症蔓延了他的全身。他好像有许多话想要对闻姣说,有尖锐的情绪像是刺一般扎在他的肌肤上,令他脑海中的臆想仿佛海底幽深的漩涡一般扭曲颠倒。
叶渝的唇瓣动了动,苦涩扼住了咽喉。叶渝想到他第一次与闻姣相遇,女生帮他治疗好了受伤的脚踝,那个时候他的心脏跳得很快。他其实知道的是他做错了事。
这一切,都是被叶渝亲手搞砸的。是他从一开始就不够坦诚,别扭,做了不该做的事,讲出了最不应该说出的话。是他一直任性的,想要让闻姣让着他。
“对不起,姣姣。我错了。”
叶渝看着她,风微微吹过,落叶从他的裤腿旁扫过。少年眼眸清澈,声音散在风中。
如果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他希望在姣姣的眼中,他是最好看的模样。叶渝想,他只能够坚持这一会了,再相处下去,他就又会变成痴缠嫉妒的丑陋样貌。
别人的初恋都是白月光。
姣姣是他的月光。叶渝不想在闻姣的眼中,他是一只肮脏的臭虫。
“我的爱是不是很肮脏呢。”明明自以为是忍耐着的。可直到女生伸出手,轻轻抹了下他的脸颊,他才发现自己还是流泪了。
“不是。你的爱对于我来说,不是肮脏的。”
闻姣看着他,温柔的说道。
天气快要入秋了,树上的叶子簌簌落下,树下只剩了一个人。
军训结束后,课业变得繁重了起来。
闻姣破例被机甲制造学的褚凌教授收下,成为了最小的弟子,大一时,就拥有了进入实验室,与师兄师姐一起学习的资格。
她往返于实验室与教室中,每天的时间被充实的挤压,在课后时间还需要到学生会工作。
闻姣之前就没有想清楚谢雨时为什么会将叶渝的视频交给她,就像她也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将论坛上那些通过叶渝来造谣污蔑她的帖子全部删除,甚至在暗中促成了叶渝转学,进入疗养院内治疗等一系列事情。
天气渐冷,不是适合叶子生长的季节了,似乎大家也开始逐渐遗忘了叶渝。
闻姣想,她其实也希望,这段关系,不是一场令男生腐烂生疮的鸩毒。
“你在想什么。”
闻姣回过神,面前是一盘黑白色的棋局,她的棋子被围困在其中,她在思考的时候似乎失神了。
对面的谢雨时容颜上看不出不耐,只是神情习惯性的冷冽。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谢雨时开始会与闻姣偶尔下几盘围棋。
闻姣一开始并不怎么会下围棋,她的父亲虞景不擅长这种棋类运动,和小时候的闻姣下跳棋的时候还要耍赖。
她的模仿能力很强,几乎是看着谢雨时的棋路,被他一手教出来的。
“你输了。”
几步棋后,谢雨时将白子落下,“你不专心。是有什么事吗。”
闻姣低眸,她看着面前的棋盘,轻笑,“没什么。我父亲的亲人,邀请我去家里做客。”
她只是觉得有些好笑。
她已经来上城区这样久了,一直视虞景为丢脸的子嗣,与虞景断绝关系抛开所有联系的虞家,怎么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将她看作亲人的呢。
谢雨时注视着女生的神色,淡声说道,“不想去吗。”
“不,怎么会。我应该称呼父亲的兄长为舅舅吗,还是伯父”闻姣的眉眼间浮现着凉薄的笑意。“父亲没有尽到的孝道,我总要尽到不是吗。”
“是伯父。”谢雨时低声回答,他站起身,窗外又下了浅浅的雨,“门口的雨伞架中有伞,你出去的时候带上。”
“不用了,我自己带伞了。你的办公室只有这一把伞吧。”闻姣不太习惯得到别人的帮助,她上次忘记了带伞,之后就习惯在包中带上一把备用了。
闻姣离开了学生会的办公楼,在回去的路上,她在宿舍群内问了一句他们有没有吃饭,她可以带饭回去。
纥骨翊黎最快速的打好字第一个发了出去,[姣姣你直接回来就行,已经订好外卖啦。]
[好。]
闻姣推开宿舍的门,金发的男生像是古蓝星的金毛犬一般,热情的扑到女生身上,揽住她的腰肢,将她直接搂抱了起来,“姣姣你中午没有好好吃饭吗,感觉又轻了。”
闻姣有些无奈的挣脱开人形体重秤,“很热,殿下。”
尊贵的皇子殿下即便是在莫迪洛维学院中也可以拥有特权。纥骨翊黎原本甚至可以要求校方给他一个单人间,然而单细胞的皇子不知道怎么想的,偏偏要体验一下宿舍生活。
长手长脚身躯健壮,从来没有睡过小于三米的床的皇子殿下,被迫委屈的躺在上下铺的宿舍床中,还每天笑呵呵很快乐的模样。
有钱有势的皇子殿下不知道用什么手段让秋白自愿搬离了宿舍,自己动用特权关系住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