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年,新帝封闭国门,禁丝织商队行商,命官兵围堵平山海驻地,勾结世家欲问责平山海僭越之责。莫曲第三次上谏,已经展露出暴君本色的新帝勃然大怒,怒斥莫曲与仙门勾结,以莫须有之罪名将其打入大狱。
同年,新帝在宠臣的“劝说”下对莫大学士“网开一面”,并未满门抄斩,仅剥夺其家产,判其家人流放千里,以示仁义。
同年,新帝派兵遣将镇压各地起义,欲拨兵北上,踏平吕川。
同年,莫曲十名弟子入京觑见,凑齐赎罪金,将莫曲自大狱中救出。莫曲不肯认罪,能书锦绣文章的十指指骨被根根敲碎,罪状书上的十指指印寸寸带血。自狱中脱身,莫曲形容枯槁,白发苍苍,已是油尽灯枯之态。
学子痛心疾首,嚎啕,曰“夫子何苦”
莫曲闭目,答曰“老夫平生最恶西坛奸佞,私以为,为人臣子,自当忠君爱国,绝无二志。可原来,较之谢家奸佞,老夫更恶曲竹。”
同年,京师拨军北上,并未携带粮饷。领头将士满心苍凉,心知此行唯有沿途抢掠,方才有望与吕川一战。
大军出城之日,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街上人丁寥落。领军心有不祥之感,临近城门,远望一片白影。近百名文士白衣素缟,手持白帆,旗上仅书一字“死”。
大军将行,竟见如此不详之相,简直形同恶咒。领军见之,目眦尽裂,待看清白衣领头人的身影时,更是忍不住破口大骂“莫相,小辈尊你敬你,你竟临场示威,咒我军毙亡你的文人风骨,你的贤明之志呢如此张狂之举,与叛国何异当真其心可诛”
此时未近冬月,正是秋末时节,大军此时出京,也是算准此时家家户户皆有余粮。
秋末,秋末,天边却不知为何飘起了白雪。
“非也。”莫曲摇头,“此非咒骂之语,实乃吾等之志。”
领军心中不详之意更甚“何意”
莫曲不答,举旗高呼“君子以义死难,与民共殉国殇”
他话音刚落,反手便拔出腰间长剑,自脖颈抹过。飞溅而出的鲜血溅红白衣缟素,他身后也响起了整齐划一的拔剑声响。
仰头倒地之时,莫曲看见了领军惊恐的神情与连滚带爬翻身下马的狼狈,他看见高高飘扬的白旗,看见了那仿佛被鲜血染红的“死”字。他知道自己救不了大成国,他知道自己奉献了一辈子的国将要灭亡了。他发不出声,发不出声。所以,若是这一身残骨掷地仍有回响,那便让它落地吧。
天载子午二十九年,大成京都百名文人殉难,血溅白练,逼停大军。万众屏息,无人敢语。迫于情势,新帝不得不调兵折返。
此事传出,天下哗然。口诛笔伐,民心尽丧。
“常道竹子有节,宁折不弯。意有弯曲,音同屈竹,故不被君子所喜。”
“然,曲竹无芯,风过如笛。脆鸣如溪,故唤曲竹。”
天载子午三十年,胥州大成国,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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