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兮继续解释“孕妇喜爱益母果,但那神秘人明显是男人,他不可能怀孕,只能是这个人就偏好酸口,或者他那一日刚好吃过益母果。”
“而香茅草的香味,近似于益母果,却又并非是益母果。香茅草它的用途很广,它在对方头发上留下味道,可能是澡豆、可能是熏香、也可能是药枕的香味。”
湛兮顿了顿,给出自己的猜测“不过主调如此明显,而佐香又过于杂乱,显得没有章法。极有可能是对方的熏香和澡豆都不是香茅草,香茅草能如此霸道,反而可能是作为枕头填充物多年,他的头发应该是月月年年的熏染下沾染到的香味。”
“俗话说就是,已经腌制入味了。”湛兮嘻嘻一笑,“香茅草作为需要用以药用、甚至做成药枕,到达腌制入味的地步的话,那这个人应该患有比较严重的偏头痛,时间应该也不短,因为香茅草主治偏头痛。”
江离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原来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竟然也有如此讲究的么
“国舅爷当真是”江离搜肠刮肚想着要怎么夸赞一下湛兮,他可能实在没怎么夸过人,一时有些词穷。
湛兮不以为意“这都是我个人的猜测,你最好让精通药典的御医再进行一下多方交流,对比一下结果。”
江离微微颔首,又忍不住问“那会稽公主不是还说什么浓烈如酒么”
说到这个湛兮就觉得心累“什么鬼的浓烈如酒,那就是当天夜里会稽公主她自己喝了不少的酒,脑子糊涂了她鼻子极为灵敏,所以能轻而易举地闻到许多细微的味道,但是她脑子不清醒了,你直接问她都有什么味道、都是什么味道,她反而说不清楚其中主次”
“所以最好的引导她,剔除掉那些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抓紧那个令她感到意外和印象最深刻的味道就对了”
私底下默默研究过何种香“浓烈似酒”的江离长叹了一声“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在下受教了。”
湛兮笑着摆了摆手“没什么事情我就走了啊,哦对了,江帅,她要是没什么用了,就给她个痛快吧,这是我答应她的。”
“国舅爷既已应下,在下哪敢不从。”
湛兮挥挥手,离开了此地。
益母果、柠檬,它是外来之物,如今只在崖山一带,以及岭南道一带有所种植
说来也巧,淮安王封地所在的绣州,就似乎是在那附近呢。
绣州,位处岭南西道,这是巧合吗
湛兮回了立政殿一趟,准备和永明帝他们打声招呼就开溜。
太子已经被送回东宫去了,曹穆之在秘密“招安”甄道藏,如今立政殿只有一皇子和永明帝。
一皇子吃太饱,如今正在苦哈哈地小口小口喝着助消化的药汤,湛兮看了一眼,忍不住说“益母果泡水要好喝得多。”
一皇子摇头“益母果太酸,我才不爱吃它呢”
永明帝奇怪地看湛兮“怎么忽然说起益母果了益母果这东西前段时日岭南道那边确实是进贡了不少,你姐姐大部分都赏赐下去给那些家中有孕的命妇们了,不过应当是还有一些的,金童子你若是要,可带一些回去。”
“好啊,益母果虽然酸,但是味道极为清冽新鲜,我确实是很喜欢。姐夫,咱这儿除了孕妇,就没人爱吃益母果了吗”
永明帝略微思考了一下,回道“莫须是没有的,朕也没怎么留意。金童子你今日是怎么突然提起益母果来了难不成”金童子是跟着江离去了那么一趟,回来忽然就说起了益母果,难不成和会稽公主有关
湛兮冲他眨了眨眼睛“江帅还在处理此事,估计晚些时候就有结果给姐夫你了。”
一皇子见湛兮要出宫,有心想拦,但是肚子太饱实在跳不起来,最后是无力阻拦,只好可怜巴巴地问湛兮“小舅舅,你明日还进宫来上学吗今日虽然见着了刁先生,但是难道你就不想念吴先生、陈先生了吗”
湛兮忧伤地叹气“明日应该不来了,主要是今日见着了刁先生方才知道先生,还是见不着的好。”
一皇子怨念无比“是因为明天宫里没大瓜可以吃了,所以你就不来了是吧呜呜呜”
湛兮摸摸小老虎愤怒的脑袋,说“不许哭男儿有泪不轻弹啊,你好好跟着先生学习,向你大哥看齐,我走了啊,过几天我再带好吃的好玩的给你。”
一皇子一秒收住眼泪,狐疑地瞄瞄湛兮的脸“你保证,你跟我拉钩钩。”
“行行行,拉钩钩。”湛兮淡定伸手过去。
过几天来找他玩,谁知道过几天到底是过几天啊
湛兮回到了将军府才知道姚鹏举他们几个今天专门过来拜访他了,不过他们扑了个空,湛兮这个不爱学习的学渣今天居然一大清早冲进皇宫上学去了。
“老奴已经让他们明日再过来了。”老管家笑眯眯地说。
湛兮点点头“那就麻烦钟叔明日让厨房多备一些饭菜。”
翌日,姚鹏举和蔡文彬果然上门了,他们向湛兮行礼,湛兮回礼,让田姑姑上香茶。
蔡文彬是来汇报自己的成果的“流水线分工一事已基本提上日程,分工后这几日产量有所下降,想来是工人们还不习惯分工,再过些时日他们习惯后,下官猜想这产量应该会比从前最高产量的产量还要更高。”
“工部钢铁厂那边,已经打造出了十个大小不一的钢铁模具,尚书大人让下官给您送过来过过目。”蔡文彬说着,让手底下的人抬着几个大箱子上来了。
湛兮没打开箱子看“过几日你我直接到玻璃工坊去,拿出来就用,让那年轻的木迎春先试一试。”
说着,湛兮又忍不住促狭地笑“这是怎么了陈尚书这是还恼我呢”
“倒也没有,”蔡文彬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尚书大人的气早就消了,虽说一把该乞骸骨的老骨头了但话又说回来,多少老骨头其实并不想乞骸骨的呢”
湛兮听了这话就高兴了,笑道“诶你这话就说得对咯我这也不就是给了一个陈老尚书一个继续发光发热的机会吗工部尚书这一职位,自古可有能名耀千古者陈老尚书能遇见我,也是他的幸运呢。”
不错,正如蔡文彬所说的,多少老骨头贪恋权柄,并不想离开朝廷的中枢,但是年纪到了,不得不乞骸骨,这乞骸骨,还得看皇帝和他有没有情分,又有多少情分,愿意真的留下他继续掌权,还是只是意思意思地留中不发若是意思意思一下走走流程的话,皇帝又愿意给多少面子,你来我往多少回
这一类老骨头他们不心酸吗工部尚书陈鸿谋那是幸运地遇见了湛兮,永明帝才如此给脸,三番几次留中不发,到最后当真留下他这把老骨头占据在工部尚书的位置上。
湛兮知道,有本事的读书人心中都有着格外灼热的理想信念,工部尚书陈鸿谋也只是当时气急了那么几日,过了这么久,他应该快要想通了
虽说不肯主动送钢铁模具过来,但到底应该是暗示了蔡文彬的,否则蔡文彬不会那么大胆地主动说他已经“消了气”。
蔡文彬这边都是成果,默默喝茶、全程没怎么开口的姚鹏举这边,遇到的却是难题。
“车马食宿场地流程等,下官已经一应俱全,只是这些工坊似乎诚意不大。”这是让姚鹏举最头疼的问题。
说好的全国交流大会,小国舅爷这边可是拿出了不少超前的成果共享,可另一边,其他的工坊似乎打的是死守自个儿那点玩意儿,搞敝帚自珍那一套就罢了,还舔着脸屁颠屁颠地赶到京城来,想白嫖他们的成果。
湛兮闻言笑了,一点也不以为忤“人性如此,莫担忧。到了现场,该说的,不该说的,他们总会说的。”
他是谁当朝唯一一个响当当被叫做“国舅”的人。想要白嫖他是想要试探一下他背后的金大腿够不够粗壮是吗
湛兮是要先喂他们吃一点自己的成果,但他们也必须拿出点东西礼尚往来,有没有用、用处大不大那后边再说。
“心放宽一点,”湛兮说,“此次交流大会的目的,是为了能够提高整个大雍朝的玻璃制造业的水平,而不是独独喂肥我名下的那个玻璃工坊。”
姚鹏举闻言,俊美的脸露出了怔怔的表情,最后他挫败地捂了捂脸“是我着相了”
这些日子他为了抓紧湛兮给的机会,来回奔波忙碌,全身心地投入到了玻璃工坊的事业中,知道如今他们所有的一切成果都并不容易,故而察觉到其他玻璃工坊那贪婪的嘴脸后,他忍不住有些感到愤怒
差点就要失了本心啊,他的心不是要玻璃工厂赚钱,而是要提高全国玻璃制造业的水平,以赚取外邦的银子入流大雍朝,让大雍朝的国库充盈,可有更多作为啊
可笑他看过如此多的风风雨雨,年岁痴长国舅爷十几岁,却不如年仅十一岁的国舅爷看得开。
湛兮察觉到了他情绪的低落,过去拍了拍姚鹏举的肩膀“云翼啊,你近来太累了一些,案牍劳形,你要当心啊。不如你和蔡郎中放三天假,好好休息休息,事情已经步入正轨,便无需自己仔细盯着这方方面面了,过几日我等再去试一试这钢铁模具,等出了成果,也差不多该举行交流大会了吧”
“在此之前,你可不能倒下,行百里者半九十啊还请慎之又慎不可临门一脚出了差错。”湛兮亲切地握着他的手说。
姚鹏举愧疚又感动“云翼明白,让国舅爷担忧了,是下官的不是。”
蔡文彬在旁边拱手“三日带薪休假,多谢国舅爷您体贴。”
湛兮留了这两人用膳,饭后送走他们后,湛兮刚坐下喝了一口茶,田姑姑上前说“小少爷,夫人说是请您过去一趟。”
“有说是什么事情吗”
“好像是与那位张小姐的婚事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