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子抬头看着湛兮的眼睛，打开嘴似乎想要问什么，但犹豫了一下，最后又把嘴闭上了。

这似乎不该是他的身份与立场可以去过问的事情。

广平侯府。

广平侯在庭院中那蜿蜒无限的人工湖中垂钓，王意如伺候在一侧，忍不住有些骚动。

“你乐什么”广平侯睁眼看他。

王意如倒吸了一口冷气，按压住脸上的表情“没、我没乐呵什么。”

“曹子爽只是受了伤，具体情况仍然不明朗，又不是要死了，你提前那么多乐什么乐”广平侯当真是对这个只有脸像他，脑子却完完全全像他那无脑的亲娘一般的儿子无语极了。

他继续道“除非你打算在曹大将军率兵凯旋的路上伏击他，且有必然能杀死他的把握，不然我建议你，别笑”

王意如骤然绷紧了自己的脸，脸上都是苦涩和惶恐“阿耶，不说左神策军统军万子北奉圣人之命率兵出迎三百里，曹大将军自己威名赫赫，麾下都是虎狼之师，而且听闻他每次出动，沿途还有无数百姓在自发相送就算没有这些，我哪里敢做这等事啊”

哪里敢做这等事广平侯冷漠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复杂的神色，他问王意如“你为何不敢做这等事是因为成功率不高，还是”

“虽曹家与王家分庭抗礼、争锋相对，但曹子爽到底为国征战，战功累累，我们立场虽不同，但我亦仰慕曹氏满门忠烈，自是不愿意行那等不可见光之事。”王意如真诚地回答他爹。

广平侯“你这废物”

要聪明，聪明没有要狠辣，狠辣没有要阴毒，阴毒没有

你个废物点心，倒是还挺有“君子之风”的

王意如被骂的垂下了头，神色郁郁“所以最好不过的，便是曹大将军他自己命不好，熬不过这道坎了如此也可给我们山东的孙琼将军让让路。”

广平侯终于忍不住了，钓竿抽了回来，一把抽在了王意如的肩膀上“你发什么梦曹子爽死了，圣人也不会让王氏派系的将军上位北庭都护府，曹子爽麾下裨将不及他，但拎一个出来就能抗一阵子，让圣人有时间门慢慢挑人顶替”

“为避免圣人忌惮，如今太子聪慧，更为避太子与母族生隙，马失前蹄一次后，王氏如今最好是什么都不做我亲自教导你多年，你为何还是如此蠢笨”广平侯怒不可遏。

王意如摸了摸痛得要死自己的肩膀，有些悲伤，发出了学渣的抽泣“可能是天生的吧”

广平侯“”

罢了罢了，蠢一点就蠢一点吧，毕竟人还算有些底线，至少不像那曹睿之似的，又蠢又毒

诶，不对啊曹睿之现在不蠢了也不毒了，他是又精又狠啊

广平侯有种眼前一黑的感觉jg当年请封世子，是不是太冲动了一些还是说，王意如也会像曹睿之这样，突然“开悟”再就是，他等得到那一天吗

“我是真的担心你啊，”广平侯有些心累和无力，“你如此不开窍，他年莫说二殿下继位会如何，便是太子殿下继位，我都怕你掌不好王氏的舵盘，会令家族满盘倾覆”

“啊”王意如百思不得其解，“若是太子殿下顺利继位，我们怎么会满盘倾覆呢我是殿下的嫡亲表哥，自幼与他交好，王氏更是他的母族”

广平侯别问了别问了，你还问为什么，你还问为什么你现在会问为什么的举动，就是原因所在。

广平侯那叫一个愁啊，明明曹子爽情况不明朗，他们应该乐得偷笑才对，为什么到头来他会发现己方阵营藏着一只猪头猪脑，还位置关键的家伙啊

现在后悔到底还来不来得及啊

在皇宫里的时候，二皇子一直很快活地在想着外公曹子爽回来之后的事情。

不只是提到曹子爽若不外出打仗，不若就教导他们军事课，甚至还想好了元宵节的时候，他要骑在曹子爽的脖子上，像湛兮从前和他提到过的，外公高大威猛，坐在他的脖子上，可以傲视人群

元宵节在春节之后，且是大雍朝唯一律法上明令不宵禁，普天同乐足足三日的节日，它自然是大雍朝人们一年到头都极为期待的节日。

二皇子还说“到时候阿娘会让我们出宫吗大不了就让神策军他们伪装家丁嘛，有他们在，又有不良人，还有外公带着我们去玩，一点问题都没有，肯定很安全的”

“哦对，把没病也叫上，他不是一直说他爹打仗很厉害么，让他看看我外公，我外公才叫厉害呢”二皇子嘿嘿在笑，仿佛看到了上官无病和他在比拼长辈的战斗中，“甘拜下风”的模样。

但二皇子欢快地满场跑动，大家伙对此却反应平平。很快，就连一贯不敏锐的二皇子都察觉事情不对劲了。

二皇子瞅了瞅强颜欢笑的阿耶阿娘，沉默不语的大哥，最后选择了唯一一个眉眼都在对他笑的湛兮。

他最后蹭到了湛兮身边，犹犹豫豫地问湛兮“小舅舅，小舅舅，大家为什么都不说话”

“嗯”湛兮含笑看他，态度自然道，“没有吧你阿耶阿娘估计是在考虑如何安排宫宴的事情，宫宴和庆功宴一起开，届时又普天同庆，京都治安压力很大，筵席筹备也不容易，他们可能是想入神了，没听到你在说什么呢”

“啊是吗”二皇子挠了挠头，顺着湛兮的思路，觉得这事儿虽然很值得高兴，但是似乎确实真的挺麻烦的。

二皇子又看向了板着一张小脸不知道在思考什么的太子“那大哥他”

湛兮直接伸手戳了戳太子，太子回神看他，湛兮眼神示意旁边的二皇子。

太子回头看见二皇子一脸担忧又犹豫地在看自己，很快就明白过来了，说道“孤在想别的事情，昨晚於菟狗有点拉肚子，难受得哼哼唧唧了一晚上，孤有点担心。”

“啊它是吃坏了什么东西吗我今天去东宫的时候，它不是还和青雀狗玩得很开心吗，没见它拉肚子呀，那现在怎么办，我们要不要回东宫去”二皇子来回走了两步，最后说，“宣御医来看一下吧外公也没那么快能回来呢”

二皇子急吼吼就要拉着太子走人了。

曹穆之夫妻二人召唤湛兮进宫，估计是为了走个流程亲自告诉我家宝贝弟弟我阿耶要回来了的天大好消息

如今目的已经达到，湛兮于是也向他们请辞。

曹穆之神色有些疲倦，就没有多留湛兮，永明帝倒是在湛兮临走的时候，摸了摸他的脑袋，道是“国丈的情况远没有当年你大伯父那般严峻，更何况这京中还有天底下最好的御医，金童子莫要忧虑”

“姐夫不必担心我，姐姐才是，莫要太过忧虑。我相信阿耶吉人天相，他决不会有事的”

湛兮离宫的时候，原本是打算去看一看谢灵云的。

但想到谢灵云最近兴致勃勃地拉着几个老头儿他好友，在京都附近走山访水，寻找“皇家书院”的合适建址，已然十分劳累了

他若是不亲自上门还好，有永明帝的交代，谢灵云那些“聪明的耳朵和眼睛”都会选择性的隐瞒一下他，他顶多就自个儿私底下嘀咕几句曹子爽怎么突然要回京领赏，不会有太过笃定的怀疑。

但是湛兮要是关心则乱，亲自去安他的心，那反而会更引起他的怀疑，到时候安心不成，反倒会乱了他的心神。

最后，湛兮选择直接打道回府，他要紧急大致的看一下古代抗菌先锋青霉素盘尼西林的高度提纯技术，最好今晚就动手培育起来

这玩意不只是他亲爹紧急需要，更是大雍朝的千军万马都需要的，但是以大雍朝此刻的条件，要高产青霉素当真是难于上青天，哪怕湛兮有幸运buff，因为它不只是需要幸运度，还需要消耗很长的时间门。

临时临忙的，湛兮也无法保证曹子爽回来，他就能立即让对方用上青霉素，如此的话不如先弄更简单且更有把握的大蒜素

暂时使唤不上青霉素，上一波大蒜素配合酒精的话，对生在古代的曹子爽而言，也不啻于是神药了

而且上一回二皇子和他两个小伙伴好不容易捣鼓出来的，用来提纯草木精华香水的简易蒸馏仪器也完全可以用上

湛兮当然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再急切，培育这类东西，也不差这一两天的，他得先回去安排人手，起码得叫人收购到大批量的大蒜呀

他还得叫人立即给他收购大量的烈酒，最好是那个什么剑南春，因为那是白酒，效果更好，而现在市面上大部分都是果酒。

他要提纯出医用酒精来，那提纯的设备也得准备一下，最好就应该今天就买到生石灰用以提纯。

事情很多、很杂，他得一步步做，就算是和阎王爷赛博朋克拔河，那也不能急，急则乱，乱则错。

不过让湛兮震惊的是，将军府居然还有事情等着他，他刚回来，容嬷嬷就亲自来请了，说是夫人有天大的急事，要湛兮回来就立即过去刘氏的院子里。

刘氏会如此说，那湛兮就不能等闲视之了，只交代管家出去买大蒜和烈酒，有多少买多少后，他自然立刻跟着容嬷嬷走。

路上，两人都步履匆匆。湛兮问道“大伯母如此着急，嬷嬷可知是何事”

“小少爷，老奴也纳闷着呢，今儿个您进宫后，夫人娘家哥哥的那个出嫁的女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领着几个老仆就前来投奔将军府了，起先还好好的，也就是和夫人聊些家常和过往不太爽利的日子”

“后来说起了您来，夫人说您入宫去了，那表小姐一听您是因为大将军回京的事情进宫去了，不知怎的，突然就吓得花容失色”

“而后她急切地要与夫人密谈，谈了什么老奴也不知道，但夫人要您立刻过去，想必是天大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