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位传闻中的曹国舅, 当真笃定自己是“天下第一负责任的人”的自得模样,花青钰被气得几乎要呕血,他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你与他讲道理, 他便胡搅蛮缠。
而等你受不了了打算要以其人之道, 还之其人之身的时候, 他又拐了个弯来,要与你讲道理了。
这时候你若要胡搅蛮缠下去, 在这个领域你的经验不如他丰富不说,一贯以君子仪态当端方来要求自己的士族子弟要如何才能才能如此恬不知耻
况且哪怕你当真如此舍得下脸面去与他撕胯,那他那如沐春风的温和又讲道理的模样,便会将你衬托得无比丑陋。
世家子弟如何能忍受此等毁灭人设的事情
花青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世间门, 竟然当真有如此无耻之人这位曹小国舅, 真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曹国舅,”花青钰不再喊“国舅爷”了,他冷冷地盯着湛兮看,“曹国舅要如此负责任, 在下不好指摘。”
“只是若如此的话,这天底下, 岂不是人人看了曹国舅你的盛世美颜一眼, 便要撞了胳膊崴了脚, 都想要叫你负起责任来了”
说着,花青钰示意了一下周遭,果真,周围有不少男女老少的面上都似乎有些雀跃与蠢蠢欲动之色如果湛兮顺势承认这话的话,那他的麻烦可就大发了。
不过,湛兮微微一笑, 就算这位世家子弟智商回笼了也没有什么用处呀,因为,他会比花青钰想象得更无耻
“什么负责我虽是天下第一负责人的人,但也不是人人都能找我负责的呢”湛兮说着,不怀好意地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周围的人,嬉笑道,“我负责啊,就讲究一个投缘。”
“如果是这位闻姑娘一样和我投缘的人,那我就负责到底。那要如果是头扁哦不,我的意思是不够投缘的人,我合理怀疑这是来刺杀我的刺客,即刻要命人乱棍打死”
“乱棍打死”四个字,湛兮说得铿锵有力,吓得那些想要现场学习闻狮醒同学史无前例的求职手法的投机者,纷纷被收起了意动的小心思,脸色苍白地往后退。
花青钰“”便是再好的教养,也要忍不住骂娘了呢,这一位,他竟能如此自信地在他人的忍耐极限上反复横跳。
事情到了这一步,还掰扯下去就没意思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一位花家的公子,口舌之技上,他完全不是湛兮的对手。
于是乎,士族群中有人迈着四方步走来,正是花家家主。
输了就是输了,他这愚蠢的儿子还在那儿输不起,他却不能表现得输不起,士族不能露出输不起的模样
再闹下去,摆好的给大将军接风洗尘的酒席,菜都要凉了这是要打谁的脸面曹小国舅的曹大将军的还是那对远在皇都,出了名的娇宠纵容曹小国舅的夫妻的
折可克见那花家家主含笑走来的模样,就知道,这事情终了了,他家小金童弟弟,靠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并厚如城墙的脸皮,白抢来了一个奇奇怪怪的姑娘。
“你先前说,小金童从前是这样那他还气过谁”折可克本来是要打定主意,不与万子北聊天的,但是纵观左右,好像也就是万子北更知道一些有关于湛兮的往事了,他不得不捏着鼻子向万子北打听打听。
万子北沉默了一下“他他还气死过我曾经的顶头上司。”
“气死”折可克忍不住拉高了声调,“怎么气死的你说真的,还是夸张地说”
万子北的表情有些苦恼“这事情不太好说,因为说是小国舅气死的,但是也不太对,因为我那顶头上是事先就服了毒。但是说不是小国舅气死的,也不太对,因为他真的是被小国舅给气得当场吐血,然后就气绝身亡了。”
折可克额角青筋暴跳如雷,万统军,你一定要如此说话吗
折可克咬牙切齿“所以他到底是给金童子气死的,还是不是给金童子气死的”
万子北见他愤怒的模样,更犹豫了,于是斟酌着说道“就怎么说呢大概就是他又是给小国舅气死的,但又不是给小国舅爷气死的。”
折可克“”他沉默地对万子北报以死亡凝视。
万子北回以自己真诚的大眼睛。
折可克“万统军,你的表达得很好,下次你就不要再开口表达了。”
万子北“”
我说错什么了吗
花家主要沉稳多了,先向马背上的曹子爽行了个礼,又笑吟吟地打了圆场。
他轻斥了花青钰后,又把自家儿子轻松摘掉,然后格外大方慷慨地表示这丫鬟能和湛兮“投缘”到湛兮要负责一辈子,当真是她十世修来的福气,他们花家愿意将这丫鬟割爱。
花青钰目眦欲裂,正要制止“阿耶,不”
但是花家主却狠狠地按住了他的肩膀,无人瞧见的角度,花家主看自家儿子的眼神,已经极为恐怖了。
花青钰被父亲这眼神骇到了,竟然说不出话来了。
湛兮抱着手臂看他们唱红脸的唱红脸、唱白脸的唱白脸。
他吊儿郎当的,一副被讨好到了的鬼样,还得寸进尺地说“啧啧啧瞧瞧、你们瞧瞧,还是这位花家家主是体面人呐多会办事花青钰,你怎么一点都不像你老子”
你怎么一点都不像你老子这可绝不是什么好话
花家主也立刻严肃了脸“国舅爷,还请慎言。”
湛兮眨了眨眼睛,一副被气到的模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又对花青钰说“啧是我说错了,你老子其实还挺像你的,都那么小气”
老子挺像儿子的,这是什么嘲讽炸裂的说法
“噗哈哈哈哈哈”曹子爽这一次是真的忍不住了,他儿子这张嘴,是给太上老君开过光了吧不然怎么能那么会气人
不止曹子爽在笑,在场那些平头老百姓,都没能憋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卖馄饨老婶子笑得的连汤勺都拿不稳,在手里一直抖。
花家主“”
他阴沉地扫了湛兮一眼,很好曹国舅,刚来这地界儿,就打算要给我们一个下马威是吧
折可克近距离地目睹了湛兮以一敌一,砍翻全场的好戏,心中羡慕极了,忍不住感慨着“我若也有这口才,那就好了。”
“你还是不要有比较好。”万子北说。
“为什么”折可克说好不理这个该死的万统军的了,但是谁让万统军好像知道的不少的样子呢,而且折可克他生性就好奇心拉满。
万子北叹了一口气“小国舅爷是谁他是圣人和贵妃娘娘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的,落入凡俗人间门的天庭至宝。”
“折将军,我说真的,你和小国舅不一样的,”万子北老实巴交地说,“他气死人有人管埋,你气死人别人会埋了你”
折可克只感觉心口中了一箭“你对比得很好,下次不要再对比了。”
花家主果然是老辣姜,哪怕周遭都是他们平日里完全瞧不上眼的平头老百姓的嘲笑声,他也依然无动于衷。
不仅如此,花家主还能笑吟吟地和其他士族的家主一块儿,和曹子爽他们热情地招呼了起来,说是已经摆好了酒席。
闻狮醒眼睁睁地看着花家主似乎打算把花青钰拉走,她刚要开口,就听到湛兮大喊出声“花家主”
被湛兮吓了一大跳的花家主“国舅爷,可是筵席安排不够妥当”
“不是,你方才说得好好的,你怎偷偷摸摸地要把你儿子拉走”湛兮指着花青钰的胸口,“里面那东西,不应该给我吗”
花家主笑容僵硬“”你他娘的就为了这破事
你这曹国舅,和我这糟心的儿子一样,简直他娘的晦气
最后,花家主从已经完完全全失魂落魄的花青钰的衣襟中,扒拉出了那一坨卖身契,交给了湛兮。
“国舅爷,还请收好了。”
湛兮没收好不说,还反手就把卖身契又揉了揉,然后塞到他家小马驹的马嘴边“喏,给你吃,这可都是有文化的墨水吃了你立刻就变成一匹有文化的、腹中有墨水的好马”
小马驹根本听不懂墨水不墨水的,但塞到了嘴边的东西,它还是张嘴就吃了。
闻狮醒看着自己骑着的这一匹小马,嚼嚼嚼没几下就把她这一世的枷锁直接吞没,顿时感觉脸灵魂都松了一下。
花家主强行忍耐住了暴躁的心,打算继续招呼大家上什么谁谁谁家,开酒席,湛兮却冲他伸出了养尊处优,白白嫩嫩的手“啥意思啊你们,你老糊涂啦,只给卖身契籍契呢”
花家主看向花青钰。
花青钰神识恍惚了,眼睛一直盯着闻狮醒看,闻狮醒却双眼发亮地一直盯着湛兮看,满眼都是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靠谱的人真的在你开口之前,就能帮你把一切后患都处理干净
天啊她当机立断跳下来果然是没有错的虽然摔得很痛,但是一切都是值得的
这个鲜衣少年果然能帮到自己,泄露天机的老人没有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