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国舅给世子写信了吗”
“写了我瞧见了,我瞧见了英国公府的徽记”
“你怎么知道英国公府的徽记”
那人骄傲地挺胸“我特意找我大嫂娘家妹夫的堂叔祖的侄儿打听到的他在都城也是个管吏呢”
随着皇都的回信越来越多,他们感觉死亡的阴影在逐渐驱散,忍不住抱团欢呼了起来。
而被他们恐惧至极的李问真本人,则就站在驿站背后的高塔上,静静地看着他们那欢喜到到处蹦跶的模样。
姚鹏举弯了弯嘴角“入秋前我们便能回京了,这一趟,辛苦世子了。”
“不辛苦,”李问真漠然地哼了一声,“本便是为了还那小子的人情罢了。”
“世子的伤”
别看姚鹏举新官上任三把火,磨刀霍霍开杀戒,显得那么威风,他来到当地的这段时日,没少被刺杀,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若非有李问真在,恐怕他不死也要折掉大半条命。
不是被意外失火烧死,就是不慎坠河淹死
侥幸不死,也不过是折了大半条命,变残废变活死人那般,令“他们”放心,才能回到皇都。
李问真的表情无甚变化“小伤罢了。”
他甚至回眸看了姚鹏举一眼,姿态恣睢,神色漠然道“你又何必这般替我谋算好名声”
“虽您是为了报答小国舅的恩情,但于我却确实是有救命之恩,”姚鹏举风轻云淡地笑了笑,“我所行事也不过是力所能及罢了。”
李问真冷酷地嗤笑出声“我从不在意这些名声,美名也好,恶名也罢,它们奈何不了我分毫”
一生踽踽独行,所为之事,虽初衷是报效君主,但所杀之人莫不是鱼肉百姓之贪官污吏、门阀豪强,也算一心为公,为天下。
您十年如一日,却始终独行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在世子妃冒天下之大不韪义无反顾奔向您之前,与尔相随的唯有孤月、寒风、冰雪、刀剑
直到如今,依然得不到世人理解与接纳,当真不会痛苦么
这些话,姚鹏举没有问出来。
姚鹏举只是叹息了一声,耳边听着驿站之外,那些府兵与工匠窃窃私语声音,他们祈祷神佛保佑世子之爱女平平安安、一生顺遂,感化一下她阿耶这尊人身的魔神。
而后,也有人醒悟过来,为李问真分辨道
“若皇都的贵人们好言相劝,世子便能看在百家衣的份上放过我等,可见世子也并非什么大奸大恶之人。”
有人思忖过后,附和道
“言之有理,其实仔细寻思起来,楚王世子虽年纪轻轻便凶名遍天下,但仔细想来,他好似也没滥杀无辜。”
“对呀,他杀的不都是那些该死的大人物么说起来,这关我们这些人什么事儿”
又有人百思不得其解了起来“
奇怪了哦,在世子来我们这边之前,我们好像也没咋听说过他的恶名,怎么他一来,他就修罗之名遍天下啦”
“我们当地之前也没咋说他的坏话啊”
“那他咋好端端名声就臭了”
看着他们疑惑到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颇有些可笑,但又很可怜似的。
不知怎的,姚鹏举忽然就想起了从前小国舅闲聊时,他冷嘲着说过的话
“自古以来,底层的声音就不被听见。天下的声音,所有的赞毁,都在顶层掌握权柄的高贵的门阀士族手中。”
“长期如此,被忽视的百姓们,为了自己的声音那些痛苦的、凄惨的呼吁与哀嚎能够被听见,他们就会选择将顶层的那些耳背的耳聋的人,拉下来”
“你们站得太高了,听不见我们在说什么,”姚鹏举恍惚中,还能想起当时小国舅意气凌人的笑容,“既如此,那你们都滚下来吧”
记忆终止在小少年那恣意而孤傲的笑容下,姚鹏举倏地回神。
回过神后,姚鹏举与李问真说道“世子你瞧,百姓们也并非不知好赖的,其实世子所有功业所建之处,说不定当地的百姓都在感激你,只是”
只是他们的声音,寄托于清风,而我们听不见。能被我们听见的,只是顶层主流的声音。
“而且,”姚鹏举温和地笑了,“世子当真不喜欢百家衣么”
李问真没说话,平静地看着驿站外,不少人开始咋咋呼呼地吹捧起他来了。
他们不管他听不听得见,在狂拍他的马屁,说得他好似是什么嫉恶如仇的神将下凡,专门铲除祸害百姓、横行乡里的赃官蠹役一般。
“呵。”真可笑,他可不会在意这些,李问真始终冷漠,他所做之事,只为不负初心,并不在于他人的感恩与回报。
姚鹏举叹息一声,放绝招“哪怕您当真无感,那世子妃也不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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