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份苦差事。

再转身看外边正在收拾的残肢断腿,冷风带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袭来,两根小胡一抖,脖子一缩。

造孽呀造孽呀。

房中的方长霆垂下眼眸,心思百转千回。

这一回可要在父皇驾崩之前好好的算计了,该死的一个都逃不了。

“殿下,那些人既然能假扮友军让我军松懈了防备,说明他们早已经蓄谋已久,在峡谷被伏击也并非殿下的过错,殿下切勿灰心,天理昭昭,恶有恶报、善有善报,妾身信殿下,他日必定能为那三千好儿郎沉冤昭雪。”

温软这话也存了真心实意的,她一个妇人也知道,自古夺嫡本就是白骨累累的路。可到底还是数千条鲜活的人命,没有死在战场上,倒是冤死得不明不白,这仇本就该报。

声如其名,温软的声音就像她的名字一样,温温软软,但听到耳中却不觉得会发腻,反而让人心情平静。

见她安慰得起劲,方长霆抬起了眼眸,盯着她看。

他想从她的表情中找出半点虚情假意的痕迹,但不知道是她伪装得太成功,还是真情实意,他一丝虚假的痕迹也找不出来。

被直直盯着看,温软被看得不好意思,低下头,声音渐渐的小了:“反正妾身信殿下。”

低下头,才发现自己的手还搁着他的拳头上,忙把手拿开。

手背上少了些许暖意,心底有一丝不明所以的失落,未待深思,门又被敲响了。

今晚当真热闹。

月清煮了肉糜小米粥过来,两个月来从未饱腹过的方长霆,搁下了沉重心思。

手依旧无力带着颤抖,只得靠温软喂食。

起初是月清准备喂的,但温软见他皱了皱眉,就让月清准备去让人把热水提上来给方长霆洗脚,她来接手。

大概是一个喂得顺手了,一个被喂得习惯了,气氛倒也融洽。

喂完之后,再由小厮伺候了洗脚,已经是五更天了。

方长霆醒来不久,耗费了心神,没有心思再想其它,一沾枕便睡了过去。

见人已经睡着了,温软小声的让月清下去休息,她守着就好了。

屋中只剩下温软和睡着的方长霆,走到了床前,看着熟睡中的男人,温软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人醒了,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连日绷劲的心思,这一放松,身体也乏了,原本打算把被褥再次铺到地上,可一想到刚刚在屋中的地上死了个人,脸色一白,有些神神叨叨的。

虽然她也枉死过一次,但对鬼神的惧意丝毫没有因此的减少。

冬季昼短夜长,五更天的时候天还是黑沉沉的。经过一夜的腥风血雨,血腥味从门窗的缝隙中飘了进来。

不浓,却也足以让温软浮想联翩。

烛火忽然晃悠了一下,软榻旁矮桌的花瓶上的花枝倒映在地上的影子,就像是一只瘦骨嶙峋的手,似要延伸到她的脚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