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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府大人会意,吩咐官差去办,后边的陆举人又激动起来,“你们要作甚,难不成真要放了他们他们是土匪啊,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儿”

知府大人面露不耐,怎么做他心里自有主张,他是地方知府,还用不着个举人来教。

谭盛礼回眸朝陆举人解释,“陆兄,谭某就问他们几句话而已。”

嘴里塞的布条被解开,土匪们纷纷靠过来,“祸不及妻儿,我们做的事我们认,和他们无关。”

“无关,说的轻巧,按照朝廷律法,凡占山为匪祸害百姓者诛全家,你们都别想跑。”

“陆甘通是吧”知府大人忍无可忍,“本官在此,用不着你来提醒本官什么是朝廷律法。”

陆举人自知言行过当惹知府不满,他张了张嘴,想解释两句,岂料知府大人根本不理他,而是邀请谭盛礼,“谭老爷请问。”

谭盛礼问他们的问题很简单,为什么要做土匪,有没有杀过人,妻儿都在,他们不敢有所隐瞒,老老实实交代所有,做土匪是觉得挣钱容易,活得更轻松点,人是没杀过的,没少恐吓人就是了,听到他的回答,陆举人又激动起来,“满嘴谎言,被你们杀的人还少吗”

“陆甘通”知府大人再次连名带姓的唤陆举人,陆举人白了脸,嗫喏道,“我我是怕大人被他们蒙蔽了。”

“本官像是愚昧无知的人”

陆举人不敢说话了,看向土匪的眼神凶狠,恨不得刮他们层皮下来。

谭盛礼看土匪年纪不大,问他是哪里人士,其中有在山里长大的,父亲是土匪,他们自然也是,也有半路做匪的,所有人里,老土匪大当家年纪是最大的,谭盛礼看向他,他不服气的翻了个冷眼,“老子杀过人又怎么样。”说话间,他看向其他土匪,“不中用的,丢老子的脸,做土匪要有土匪的样子,老子平时怎么教你们的啊”

其他土匪悻悻的低下头,想起什么,又抬起头,争先恐后道,“不不不,大当家没杀过,大当家真没杀过人,他的武器是木棍,杀不死人的。”

老土匪“”日他娘的

他暴吼,“老子杀过人,杀过人”没有杀过人的土匪不是好当家,老土匪信誓旦旦,“老子不仅杀过人,杀的还是帝师子孙。”

“不不不,大当家吹牛的,大当家最爱吹牛了,他还说他有帝师的书呢。”

老土匪“”日他娘的,要知道有今天,他自己单干,绝不收他们入伙,想他几十年的土匪威名,毁于一旦啊。

“真的,真的”

有土匪担心知府大人不信,把藏书的位置都说了,土匪窝点抢劫得来的赃物已有官差们去清理,还真找到那两本书,谭盛礼只看封皮就认了出来,是他祖父和父亲的,他道,“没有说谎,那的确是谭家的书。”

其他土匪忙解释,“谭老爷,我们大当家骗人的,这书两文钱都没人买的。”怎么可能是帝师的书,定是谭盛礼认错了。

谭振兴上前拿起,翻了几页,陌生的字迹,但谭盛礼不会认错,谭家祖宗们藏书多,许是哪位祖宗的也说不定,他翻开另外本书,字迹又有不同,不过他也算有些眼力,这两本书的字迹,和谭盛礼不相上下,没准还真是谭家的。

毕竟,从平州到绵州,写得出这种字的人寥寥无几。

看他表情,其他土匪震惊了,他们大当家真的有帝师的书,竟然没有骗人,那为何两文钱都没人要,土匪们不明白了,也没人给他们解惑,只听知府大人道,“既是谭家的书,那就物归原主吧,至于你们”

所有土匪都绷直了身体,心悬在半空,像等着盼死刑的囚犯,大气都不敢出。

在静默中,知府大人缓缓开口,“通通押入大牢,本官禀明朝廷再做定夺。”不教而杀谓之虐,谭盛礼说得很对,这些人罪不至死,比起酷刑,教化他们改过自新去恶从善更有意义,只是怎么教化,他自认没这个本事,还得请教谭盛礼。

“让他们心有所想所望所得,便不会重蹈覆辙。”这些土匪多贪图挣钱轻松容易而以匪为荣,要教化这种人,需约以刑罚,然后教他们礼节荣辱,人知荣辱后就不会再生出占不义之财的想法来,再教以不劳不获的道理就行了。

知府大人思索,“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谭老爷所言,怕是有些难。”

“礼节荣辱非无也。”谭盛礼垂眸,看向地上抱着孩子的妇人,知府大人如醍醐灌顶,拱手,“还是谭老爷明察秋毫。”

真要是那顽固无法教化的人,如何会善待妻儿,由此可见,还算他们良心未泯,知府大人又问,“谭老爷,如遇到那屡教不改的人朝廷放过他们岂不放虎归山”平州境内土匪猖獗,稍有不慎就后患无穷,知府大人不得不问明白了。

谭盛礼低眉,声音小了下去,知府大人凑过去,听得眉头舒展,不远处,谭佩珠走向谭振兴,翻了翻他手里的书,漆黑的眼眸淡淡扫过老土匪,“谁与你说是我谭家的”

老土匪冷哼,高傲地别开脸。

谭佩珠低头又翻了几页,转身走了,老土匪咆哮,“老子杀了人,老子杀的是帝师子孙,你们不给他报仇吗”

有土匪听不下去了,“大当家,你就别吹牛了,就你那木棍,杀得了谁啊。”

老土匪“”

“给老子闭嘴。”

老土匪声音沙哑,谭振兴担心吓着谭佩珠,拉着她朝马车去,“你想看书唤我拿给你便是,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小心晚上做噩梦”

话没说完呢,就被土匪们反驳,“我们没有杀人。”

谭振兴“”有没有杀人衙门会查,在他眼里,土匪不是什么好人,谭佩珠离远点是好的,谭佩珠垂着头,声音软糯糯的,“我就好奇而已。”

见她这样,谭振兴不由得放软了声音,“拿着书快进车里吧。”

“好。”谭佩珠紧紧攥着手里的书,望了眼和知府大人说话的谭盛礼,若有所思的撩起车帘坐了进去。

坑已经填平了,谭盛礼和知府大人告辞,乞儿跟在谭盛礼身侧,细细琢磨谭盛礼说的法子,对于那些屡教不改的人严惩不贷,乞儿觉得自己看到的谭老爷又不同了,赏罚分明,很好,他望着老实跟在官差身后的土匪们,还有土匪们的家眷,“谭老爷和以前不同。”

他见过谭盛礼教人,多是以礼节约束,教他们孝顺父母尊重长辈修身养性,从没谈过刑罚。

谭盛礼叹气,“明知为匪非也,却因钱财容易而入山,不能守住清贫,难保日后不会再犯”若是因瞬间贪婪而进山为匪,这类人还算好教化,怕的是有人冥顽不灵。

“乞儿以为如何”谭盛礼问他。

乞儿想想,“谭老爷说的很对。”

马车里的谭振兴听到这话,探出头来,“什么很对”

乞儿坐上马车,将知府大人和谭盛礼的谈话说了。

谭盛礼告诉知府大人,朝廷真放过这群人的话,得先约好刑罚,告诉他们,再进山为匪,被捉到的话就绝不姑息,百姓们不懂刑罚,只知杀人偿命,打人坐监,知府大人好好普及朝廷律法,让他们心中有所惧,再教他们守法守礼,他们再犯的几率就会小很多。

世间多俗人,能活着没人愿意死。

“还是父亲想得周到。”

乞儿赞同,就是纳闷谭盛礼会把刑罚先提出来,与谭盛礼以前大相径庭,谭盛礼道,“许是子孙不争气吧。”

谭振兴“”

谭盛礼是被那两本书勾起了往事,作为父亲,他无疑是失败的,以为子孙读的书多了,自然而然会领悟到许多道理,殊不知高估了他们,以致于全家人碰到个拿着木棍的土匪就吓破了胆,子不教父之过啊。

平州遇土匪这事,谭盛礼让谭振兴他们以此为题目写篇策论。

谭振兴非常振奋,他们能大获全胜,除了勤砍柴练腿功,再者就是土匪太蠢了,听着凶残无比,动起手连读书人都不如,传言不可信,唯有怀着勇敢无畏的心方能成大事,他是还想讽刺衙门官员官差几句的,就那些个狐假虎威的土匪也能让他们焦头烂额

不是有损朝廷颜面吗

但知道谭盛礼不喜欢他讽刺别人,没有将其写进文章。

谁知谭盛礼却问他,“为何不提衙门的作为”以谭振兴的水准,针砭时弊已经拿捏得住尺寸了,不会犯忌讳的。

谭振兴歪嘴道,“能写吗”谭盛礼不是最不喜欢他落井下石吗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同意他讽刺人了

“拿回去重新写吧。”会试的策论远比乡试更难,谭振兴这篇文章诙谐有趣,立意不够深刻,谭盛礼道,“好好写。”

谭振兴哦了声。落笔时就发现不如他想的简单,衙门官员做得有好有差,单是讽刺好像太片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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