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醒了以后却觉得梦境到底无稽之谈,这张脸这样温柔的神情,明明刻在他的心里,就算觉得多少蹊跷莫名之处,也不愿意细究,唯恐再度失去,怎么会不认识呢?
青年缓缓眨了下眼,微微垂敛的样子,并不完全睁开,显得温和,稍显低落,耐心地极轻地呢喃:“嗯,没关系,就算陛下忘记了,也会记得叫醒你的。陛下记得我的名字吗?”
“星之。”
梦里的他甚至不记得青年的名字,但现实的他知道,这个人叫星之啊。
青年敛下眼眸笑了一下:“该上朝了。”
谢刹没有再说什么,换上了朝服去上朝。
枯燥的早朝之后,他一面批阅奏章,一面召见了相应的人。
“案子的进展如何了?”
通宵达旦查案的大理寺官员眼睛熬得通红,神情萎靡,强打起精神面圣:“回陛下,目前只能确定两起案件是同一个凶手所为,但是现在还无法找到元凶。”
在谢刹停笔看来的时候,另一个官员立刻诚惶诚恐回到:“臣等已经严令检查所有兽类进入宫廷,确保下一起案件不会再发生。”
谢刹淡漠地看着他们,轻轻地说:“兽类?宫廷谣传这是妖物所为,你等作何感想?”
在一片谢罪声中,有一个稍显年轻的官吏咬牙道:“臣有奏,根据仵作检验,以及现场勘查,或许凶手并非兽类,而是人所为。”
谢刹看着那个紧张至极的官员:“继续。”
那个人的声音微微颤抖,但很大声:“虽然是利爪撕开了脖子的血管,但是,更像是人为的,或许是什么修炼邪功的魔教中人,或者或者……走火入魔,需要饮血修行……死者失去了血,不仅是现场那些……”
谢刹没有说话。
大理寺最高官员立刻拉下那个年轻官吏谢罪:“臣管教不严,此人胡言乱语不足为信,无论案犯是人是兽,臣等一定不计一切代价抓到元凶!”
谢刹淡淡地说:“别让谣言传出去。”
宫廷忌讳,可以死人,可以查不出真相,但不能让怪力乱神的谣言传出去,以免动摇国本。
一片惶恐谢罪之声。
谢刹平静问道:“方士的案子如何了?”
跪地的官员面面相觑,试探着:“臣,臣不知道陛下是何意?”
谢刹的眼眸微眯,怎么,他的方士被害不过三日,这些人连这个案子都忘记了吗?
就在他些微动怒的时候,太监轻手轻脚走来,低眉顺眼说道:“钦天监的国师大人求见。”
宫殿的门缓缓推开,逆光走进来一个人。
和梦里一样,雪发玉颜,圣洁神秘的面容,眉睫也像梦境中石棺中沉睡的那样微微垂敛。
即便没有任何笑容,眉目每一分都像是盈着冷凉矜傲的温柔,他缓缓睁开眼,水蓝色的眼眸像是冬日静若琉璃的天,纯净无垢。
微微抬着线条精致的下巴,唇角的弧度似有若无,神情沉静中透着轻慢,长眉微微一挑,仿佛对整个世界都游刃有余,胜券在握的漫不经心。
他没有丝毫笑意,像是无趣,眉目的温雅谦恭,都在那一挑眉里,无辜得刻意起来。
却因为那骨子里的温柔,无论他做任何表态,都叫人不作丝毫异感。
谢刹静静的一动不动坐在那里,整个脑子里却没有他外表看上去那么冷静。
因为,眼前这个栩栩如生的方士,在他的记忆里本该已经死去三天了。
但现在,这个人活生生出现在他面前,不仅如此,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方士早已死去这件事,而这个方士还成了国师。
不对劲,有什么不对劲的事发生了。
死而复生的方士,镜子里蔷薇古堡地下花园石棺里的方士屍体。
现实里失而复得的挚爱青年,在镜子古堡的梦境里,却觉得从未有过青年这个人。
还有,方士和青年生得极其相似的脸。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切的古怪违和似乎都是从方士进献的那面镜子开始的。
除了不断的死人发生命案,现实每经过一夜就在不断地发生微妙的修改。
“你们下去吧。”谢刹轻轻地说,斥退了所有人。
方士站在那里,微微抬着下巴,玫瑰一样的唇自然微启,矜贵自持的样子,水蓝色的眸光澄澈,眉目微挑,似有若无的侧首,轻慢自若地看着那些人忌惮地注视着他,自他左右离去。
人人目光警惕,欲言又止,都像是在说:如果真的有杀人饮血的妖物,就是面前这个最接近想象中的妖孽一样的国师。
所有人都退下之后,宫殿内就只剩下坐在高位的谢刹和站在下面的方士。
尽管方士出现以后的神情总是带着似有若无的矜傲和轻慢,但那底色温柔的面容,还有水蓝色的澄澈的眼眸,无论如何,都给人一种不设防的澄澈,脆弱而易碎的虚妄之象。
谢刹一眨不眨看着他,想起宫廷内失而复得的挚爱青年,为什么这两个人会这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