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是挣脱生死与故人的最后一面,一方是抓住了妄图逃跑的猎物。
方士看着眼前年轻的陛下,二十九岁的谢刹却和十年前分别前十九岁的谢刹毫无差别,终於后知后觉明白了,这十年蔷薇之中喂食他血液的熟悉的人,到底是谁。
“原来,是这样的吗?”
有些错愕意外,啼笑皆非,但大体上是欢喜的,知道他的陛下可以长长久久的活着了。
只是一点疑惑,如果是谢刹,为什么这十年他从来不跟自己说话,不暴露身份呢?
假如陛下想要他的血,他没有什么不可以。
但如果那个人清醒,又怎么会这么对他?
像是毫无感情的僵屍一样的古堡主人……
“陛下想知道的一切,这里都能找到答案。”
怀着不确定的心情,将那枚铜镜放在陛下手中。
谢刹握着铜镜,看着缓缓离开他的虞星之,体内像是有两个谢刹,一个想要欢喜地抱住终於回来的星之,再也不松开。一个冷静地注视着那个人离开,清楚地明白,那个美丽无用的弱点,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吸血鬼和人是不一样的,无法和生而为人时候的感情感同身受,像是隔着厚厚的镜子看着外面。
但那一刻,好像是生为人类的谢刹在夜间短暂苏醒了一下,让他很难过,想要一起死去。
不仅是他死去,将那个人杀死的所有罪魁祸首,都全部毁灭。
“好啊,那就毁灭吧。”吸血鬼的谢刹和人类的谢刹,这样说。
……
谢刹睁开眼,在景王朝的床上醒来。
清晨的阳光照在他的手臂上,并没有温暖柔和,只有冰冷和针刺的疼。
这是,彻底转化完全了啊。
他起床,穿上身为陛下的朝服,并不避讳灼烧的阳光,行走在白日的宫廷里。
皇宫里在举行盛大的国丧,因为他们年仅二十九岁的陛下在三十岁大限前还是死去了。
他们需要安葬他,然后从皇室宗亲里选取新的陛下,和以前一样。
死了的陛下谢刹一步步走出去。
无数隐藏的血族披着斗篷出现在他建筑的阴影里,阻拦他。
“你已经死了,现在是彻底的血族了,跟我们一样只能活在黑夜,不允许在世俗的世界出现。”
“如果陛下现在收手,长老会说,念在你当初的转化仪式上,大家都有错,影响了你的转化进度,你弑杀同族的过错都可以既往不咎。”
谢刹两手空空,虚握的手中肉眼可见凝聚出一把黑红色的长剑。
其他血族便知道了他的态度,不再多言:“杀!”
国丧葬礼在前朝举行,血族之间的战争杀戮在后宫之中,双线并行。
死去的吸血鬼和流淌的鲜血,一被阳光照彻就瞬间蒸发消失,连痕迹也没有。
随着太阳升起,伴随越来越残酷的厮杀,即便是完好的肌肤也因为阳光的照耀而灼烧。
谢刹的身上也有伤口,只多不少。
但死去的血族更多。
前方的龙柱上,穿着格格不入雾霾蓝西装的覃耀祖坐在那里,头顶飘着一把纸伞。
同样是吸血鬼,他看上去却一点也不苍白,玉一样莹润,唇色红润健康,只有微微挑眉的时候,矜贵又轻慢,栗色沁凉的眼眸一瞬不瞬,说不出的阴郁危险。
“要帮你一把吗?只是你一个人,看来是杀不死它们的。”
谢刹的剑卡在一个血族的骨头里,反手旋了一下碎开骨头,剑锋凌厉,眉眼的神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癫狂。
他抬起头乌黑的眼眸在覃耀祖的脸上凝聚了一下,异化的样貌恢复得像人了一点,清隽的面容安静又温顺。
“星之,想要星之活下去,和任何时候一样,想要星之活下去。任何样子的星之,都没关系。”
覃耀祖脸上似有若无的笑意消失,栗色沁凉的眼眸像流淌向死地的河流,一瞬不瞬看着他,危险又温柔:“想知道,谢刹眼中的我和我眼中的自己是一样的吗?”
谢刹专注地看着他:“可能不一样。我眼里的星之,和星之以为的我眼里的星之,不一样。”
“温柔脆弱的,暴虐毁灭的,都是星之。眼睛看到的或许瑰丽斒斓混淆界限,实际上本质是一样的。比起星之永远温柔美好,更喜欢星之不受伤害,按自己的意愿活着,永生不死,成为神迹。你是我,心之所向啊。”
龙柱高台上的覃耀祖,瞬间出现在谢刹面前,沁凉冰冷的眼底,毫不掩饰,属於魔王的傲慢阴郁。
奢靡的嗓音却温柔:“原来,那时候,你是这样想的啊。”
世界末日,蓝星毁灭,所有人争先恐后抛弃了被他们毁灭变得犹如地狱的故星,只有那个人在废土之下研究留下他心中蓝星的神迹。
诞生的神迹却不知道,这个人心之所向的蓝星,究竟是什么样的。
覃耀祖微微偏着头,栗色的眼眸专注探究一样看着他,奢靡的嗓音呢喃:“还没有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