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观棋对万灵草的了解也仅限于书籍之上, 小东哭得浑身抽搐被带回了稽星洲的府邸,让人安顿好之后, 季观棋十分抱歉道:“给你添麻烦了。”
“哪儿的话?你我什么关系, 用得着谈这个?”稽星洲拍了拍季观棋的肩膀,道:“等会你们好好聊聊吧,不过万灵草的毒……既然万花宗都这么说了, 只怕是没办法了。”
季观棋其实也知道, 但心里还是忍不住微微抽痛,严格来说, 路小池算是他遇到的第一位好友, 并且为人不错, 又屡次救他, 他的确不愿意看到这样一个人就这么死了。
季观棋在门外站了一会儿, 而后才推开了房门进去, 小东已经收拾好了情绪,他擦了擦眼泪看着季观棋,道:“季公子。”
“小池怎么了?”季观棋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现在到什么地步了?”
“自季公子离开后不久, 大师兄的身体就不好了, 直到半个月前在弄竹叶酒的时候忽然晕倒, 我和小北将他带回了屋子里, 师尊说他中了万灵草的毒了,我们又请了医师看了,医师也没办法。”小东的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衣服, 他道:“后来师兄醒了, 他说他没事, 但是没过几天又晕倒了, 这次昏迷的时间更长, 一直到五日前,师兄晕倒后就开始发烧,昏昏沉沉地醒不过来,嘴里一会儿喊师尊,一会儿季公子,有时候喊我们四个,医师说让我们准备后事了。”
季观棋听着小东的话,心中微微一沉。
当初他只知道万灵草有毒,但是并不知道毒素会造成什么后果,后来路小池头发白了,季观棋的确是担心过一阵子,不过他观察过一段时间,路小池并无异样,季观棋便松了口气,却没想到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季公子。”小东扑通一声给季观棋跪下了,季观棋见状连忙将他扶起来,道:“你这是干什么?”
“季公子,求求你救救师兄吧,他人很好的,他不应该死。”小东擦了把眼泪,道:“季公子,你有什么办法能救救他吗?无论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季观棋沉默了下来,他不是万能的,他也有做不到的事情,比如这件事情。
“为什么……第一次晕倒的时候,没有告诉过我?”季观棋问道。
“大师兄不让我们说。”小东垂下头,他道:“师兄说,季公子已经帮了我们很多……”
但是这次,他还是没听师兄的话,看到季公子之后还是寻求了季公子帮忙,他知道自己做的不对,他也知道这样很过分,但是他没有办法,他想要路小池活着,他想要师兄活着。
两人沉默了许久后,季观棋说道:“你先休息,我去办点事情,晚上就回来。”
“季公子。”小东站起身看着季观棋,对方停下脚步,转头看着他道:“我尽力而为。”
这件事情,他无法给出任何保证,只能说自己尽力而为了。
稽星洲早就猜到季观棋要来找他,他正在坐在后院的池塘边,瞧见季观棋之后,便道:“观棋,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但是我想跟你说的是,万花宗说的没错,万灵草的毒只有万灵草能解开,但是你也知道,那一株万灵草已经在福地洞天被拿走了,除非你能找到拿走万灵草的人。”
“我知道。”季观棋说道:“万灵草就是他拿走的,但是……”
“他?”稽星洲倒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眼睛亮了一下,而后道:“那他完全可以用这个草自救。”
“这个草……他是用来救他自己的师尊的。”季观棋在听到这话的时候,心都沉了下去,他道:“现在已经没有了,所以他救不了他自己。”
这一下两人都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季观棋问道:“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我不知道,但是万花宗说没有,大概就是没有了。”稽星洲叹了口气,道:“算了吧,尽人事听天命,观棋,凡事不可强求。”
“若是不能解毒,那可否有其他办法延缓毒素发作?”季观棋说道:“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稽星洲虽然早就料到了季观棋会这么说,但是听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为了报救命之恩?”
“算是。”季观棋说道:“而且,他是我的第一位好友。”
稽星洲笑着摇了摇头,道:“你这人还真是……这万灵草的毒,是解不开的,但是延缓毒素发作,我倒是知道一个方法,不过……”
“不过什么?”季观棋问道。
“你得想清楚,观棋,我只能跟你说这个方法可以一试,但不确定能不能真的延缓毒素发作。”稽星洲说道:“我只管告诉你,至于要如何去做,你自己考量吧。”
季观棋闻言点了点头,听稽星洲这个架势,这方法只怕不太好办,果然,不等季观棋想明白,稽星洲便说道:“你可以用灵力吊着他的命,每当他毒素发作的时候,就用灵力压制下去,但是这样需要消耗大量的灵力,你会非常非常累,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只是这样吗?”季观棋问道。
“当然不止。”稽星洲说道:“你需要带着他去万花宗,据我所知,万花宗后山有一温泉池,名为碧月泉,将他浸泡其中,以此压制他身上的毒素,待到半个月后,月满之夜,将一半毒素过到你的身上,即刻暂时延缓毒素发作,但也只能多保命一段时间,至于是几个月,几年,还是几十年,我就说不准了。”
“你不要想着全部毒素过到自己身上,一来你也承受不住,二来这也做不到,只有月圆之夜,温泉池中,方可如此。”稽星洲说道:“温泉池乃是万花宗的禁地,一般来说,别说是外人,即便是万花宗弟子都不可入内,这件事情你得自己去求医,我也没办法。”
“多谢告知。”季观棋说道:“我尽力一试。”
季观棋离开之前,稽星洲喊住了他,道:“观棋,世间种种,皆有命数,你总想要去自己的一方天地,当真要为了此事,将自己置于险境吗?”
季观棋沉默了一下,稽星洲上前一步,道:“我曾听闻说,天道有言,世间因果皆需自行承担,若是强行改变他人命数,那么本该是他的祸,也许……就落到你的头上了。”
“万事由己,无愧于心。”季观棋回头笑道:“来日之事来日再说,有因果便有因果吧,我总不能为了未来那些虚无缥缈的事情弃朋友于不顾。”
如果真的是这样,他就不是季观棋了。
“我欠他两条命,还了一条,如今还差一条。”季观棋沿着长廊朝着后院走,他随意摆了摆手,道:“还完这一条,我就谁也不欠了。”
稽星洲看着那人的背影,无奈叹了口气,他想了许久,最后试探性地打开了传音符,坐在池塘边犹豫了半晌,最后还是点燃了这传音符。
传音符化为灰烬落在了水面上,他低低叹了口气。
镇南殿内乌行白不知道躺了多久,他缓缓睁开眼睛,目光落在了有些昏暗地密室里,抬手撑着墙爬了起来,而后靠着墙壁,伸手摩挲了一下旁边的符文。
“竟然没死。”他扯动了一下唇角,眼里是早就习惯的漠然。
他呼吸滞重,能闻到自己身上浓重的血气,失血过多让他并不好受,更要命的伤的太重神识有些不稳,当初青鸾体内的印记被稽星洲强行覆盖抹去时的伤还没好,如今算是伤上加伤了。
但他就像是完全不在意一般,只是靠着墙壁闭眼小歇,仿佛只是有点累,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而天道石碑前,宗主正听着乔游在说话,乔游到处找不到奚尧,显然是有些气急了,在大殿内来回转圈,怒道:“爹!那些弟子到底有没有用!为什么现在还找不到小师弟!”
“你稍安勿躁。”宗主叹了口气,道:“正在竭力寻找,你要改改你的脾性了。”
“我怎么能稍安勿躁?”乔游上前一步道:“那可是我的小师弟,我小师弟丢了,我能不着急吗,还有那么该死的金孔雀,竟然敢对我动手,我绝不放过他!还有季观棋!还有那个叫李行舟的!都该死!”
“乔游。”宗主加重了语气,道:“不可胡说。”
“我没有胡说。”乔游转过身坐在了宗主面前,道:“爹,你是不知道,季观棋和那个李行舟手牵着手的样子,简直丢尽了我们玄天宗的脸面!我要告诉师尊,让师尊好好惩戒他!”
“你……”宗主对自己这个儿子显然是有些无奈。
“师尊向来公正不阿,当年我不过是不小心毁掉了藏书阁的功法书籍,师尊便判我二百鞭刑,还罚我跪着。”乔游嘴里絮叨着:“不过后来二百鞭刑虽然取消了,可师尊踹我心口的那一脚,让我足足两个月都爬不起来,差点没弄死我。”
“这话你去跟你师尊说吧,我记得行白应该回来了。”宗主说道:“只是他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他若是要惩戒你,即便是我去求情也没用。”
乔游缩了缩脖子,想了想还是决定老实一点,但是一听乌行白在镇南殿,他立刻坐不住要去镇南殿内,宗主也不留他,摆了摆手就让人走了。
等乔游的身影消失在了视线里之后,他回过头看了眼这天道石碑,意义不明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