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深秋傍晚的寒风吹在身上,好像夹着刀子一样。杜中宵缩了缩脖子,看见前面卖酒的韩家脚店,不由露出了笑意。
跺了跺脚,杜中宵进了韩家脚店。
柜台后面托着腮百无聊赖的韩月娘听见动静,抬起头见是杜中宵,笑道“杜家大哥因何事耽搁了,今日却是来得有些晚。”
杜中宵把挎着的篮子放下,呵口气道“今日熬得久一些,路上走得又慢。”
韩月娘起身,打了一碗酒,转出柜台来道“外面起风了,着实寒冷。这一碗酒大哥喝了,暖暖身子。现在时候还早,并没有客人。”
杜中宵谢过,端过酒来,一口咽下肚里。
酒是水酒,下肚并没有火辣辣的感觉。一口冰凉吞进肚里,反而打了个寒战。
韩月娘看见,忙道“却是忘了,给大哥把酒煎一煎。”
放下碗,杜中宵道“哪里那么多讲究,喝口酒,待上一回也就暖了。”
说完,杜中宵把身边篮子上盖着的布揭开,道“今日买的羊蹄肥美,煮得稀烂,味道都入进去了,必然好吃。现在正热,姐姐不妨吃一个尝尝。”
“我却不吃那些油腻的东西。”韩月娘笑一笑,转身回了柜台后面。
杜中宵微摇了摇头,在桌边坐下,歇一歇,暖一暖身子。
正是深秋,天气一天冷似一天,眼看着就要到冬天了。外面的树叶早已枯黄,不时有残枝败叶,随着秋风从树上落下来,在风中飞舞。路上行人不多,大多行色匆匆。
看着外面,杜中宵有些出神。
此时正是北宋宝元二年深秋,西北在范仲淹和韩琦的主持下,天下初定的时候。打了多年的仗,看似强盛的大宋,钱财花了无数,却最终无力平定西北党项的叛乱。朝野不管是官府还是百姓,早已苦不堪言。议和的言论出来,到底还是拥护的多。
杜中宵也听到了西北议和的消息,心中却有说不出的味道。他的灵魂并不属于这个时代,几个月前,不知怎么回事,一梦穿越千年,来到了这个看似繁华,实际却是烈火烹油的时代,成了许州临颖县一个普通的农家少年。对于一个后世的灵魂来说,议和?杜中宵听到这两个字便不由撇嘴,历史上大宋被这两个字害得何其惨也。
甫到这个世界,还没等给自己规划一下未来的宏伟蓝图,生活的重担便扑面而来。
宝元二年是大比之年,杜中宵前世大名鼎鼎的司马光便是这一年的进士。杜家也不知道怎么修来的福气,杜中宵的父亲杜循也得发解,过年之前到离此不远的开封府去应试。
父亲是举人,依着杜中宵前世的经验,自己的何其高也。却不知,杜家的噩梦却由此开始。从杜循带着拼凑来的盘缠离开临颖,杜家便就迅速破败。
杜家只是一个勉强温饱的普通农家,因为前几代出过做官的人,家传诗书,算是耕读传家。杜循去开封府的路费东拼西凑,借了不少债,把家底一下子耗光了。
这一次科举杜循的运气不济,省试都没过,便名落孙山。家中贫困,金榜无名,杜循在开封府便就病倒了。强撑着从开封府回乡,病情越来越重,等走到县里,家中便就没有了他的消息。
母亲在家中左等右等,等不到丈夫回来。到了秋后,地里的庄稼收了,心一横带着杜中宵赶到了县里,住在这里查访丈夫的消息。
为了给杜循凑进京的盘缠,杜家早已是家徒四壁,住在县里花什么?赁了两间房子暂住之后,母亲给人浆洗缝补赚些钱财,让杜中宵四处查访。只半个月,杜中宵与母亲便就吃了上顿没有下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