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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云梦山,天门派(下)

「妹妹,时间差不多了,师父派人来──」容成花落推门而入,正见到虫虫全裸着背对着她。

她有些发窘,尽管都是女人,这样赤裸相见也是有点羞人,刚才虫虫入浴时她也回避了,不过此刻她眼光一垂,正好看到那个贝壳型的标记,不禁心里一凛,脑子里炸开了锅,只是表面还保持着平静。

「妹妹身量比我高,只有这件衣服能穿了。」她不动声色地笑了一下,感觉虫虫是不拘小节的人,产生了些亲近之感,「我从十岁就随师父修炼,每五年才回家一次,不常在母亲身边,但是所有的衣服都是母亲亲手缝制。上次回家之时,母亲以为我会长高,特别做了这件衣服给我,可是我并没有长高,所以这衣服就大了,我一直放着没穿,但愿妹妹不要嫌弃。」

「哇,这衣服这么漂亮,我怎么会嫌?」虫虫也不习惯和人赤裸相见,缩身入水后道:「不过这可分了五师姊的母爱了。」

那件衣服是桃红色,带一点点金线,正和她那个纹身相配,她在想这是不是冥冥中有天意呢?不然为什么一切都那么凑巧?

「这样最好,我本来就不喜艳丽的颜色,送给妹妹做了人情最好。」容成花落笑道:「师父来催了,妹妹快点换好衣服,咱们一起去撒星殿吧。」

换衣服说着容易,做起来可就难了。这古装里三层、外三层,又是丝又是绦的,虫虫折腾了半天也弄不好,还是叫进来容成花落帮忙才穿戴整齐。她是齐耳的俏皮刘海儿短发,还染了酒红,没办法梳起那些美美的古装发式,只好随便梳了一下就离开竹舍,因为没有合适的鞋子,还是穿着运动鞋。

走过青石板铺就的大片空地,虫虫随容成花落走进了撒星殿。此时,差不多所有的人都到了,像阅兵一样排成了五个方阵,左二右二,中间一队人比较少,除了掌门的六个弟子,还有四五个看来像是师叔辈的人,包括哈大叔在内,他们都是掌门这一支的,身上的衣服镶着紫色的边。

这五个方队对应着正前方台阶上的五张石椅,不过这个殿实在太大了,两三百人聚在里面,居然还很空旷,看来在里面表演天外飞仙也行。

才一入殿,虫虫就听到了啪啪啪的清脆声响,原来是掌门人亲自手执竹杖鞭打一个人。那人静静伏在地上,叫也不叫,手里兀自抓着一个黄铜酒壶,若不是掌门人每打一下,他抓在酒壶上的手指就一紧,虫虫还以为掌门人正在鞭屍。

猜也猜得到那具「屍体」是西师叔苍穹,是那个醉卧撒星殿,任本门的年轻弟子被花四海那个大魔头任意欺凌,最后差点惨遭灭门的罪魁祸首。

容成花落回过身,对虫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悄带她走到那六人小队之后,乖乖地站好。虫虫低着头,但眼睛却向外偷瞄,就见大家都安静的站着,雕塑一样一动也不动,而那些衣服上镶有白边的人都垂着头,有的女弟子还偷偷地哭泣,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心疼师父。

「苍穹,你知罪了吗?」坐在石椅上的一位师叔说。这个人中等身材,长得讨喜忠厚,腰上别着一只铁笔,衣服是镶红边的,正是南师叔墨武,他问这句话的时候,脸上一点责备的意思也没有,倒有三分焦虑,似乎想为苍穹解围。

「知罪。」西师叔苍穹抬了抬头,简短的回答,握着酒壶的手向回缩了缩。

不知为什么,虫虫觉得这位师叔的声音里殊无悔恨之意,他那个「知罪」听起来感觉像「知醉」。

掌门怒哼了一声,抬手再欲打下去,那位文质彬彬的师叔快步走了过来,轻声道:「掌门师兄,对苍穹的处罚可以稍后再议,目前还是先解决却邪剑之事为好。」

他语气沉稳,言词有理,掌门冲疑了一下,终於把竹杖重重扔到地上,转身回到石椅上。这位文雅师叔的衣服是青色的边,也就是说他是守卫东苍天的东师叔刀朗,虫虫亲眼见他把手背在身后,对苍穹摆了摆手,示意苍穹不要多话。

四位护法师叔,虫虫已经见了三个,於是站在队伍最后的她悄悄探出半个身子看向最右边的石椅,终於认真地注视了一下名叫桃花的北师叔。他正襟危坐,不苟言笑,虽然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地一言不发,但那修长的凤眼、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唇、以及额角那缕弯曲的长发,无一处不帅。

他的年纪比其他师叔都小,看来非常年轻,服色是灰衣黑边,不过这普通的袍子穿在他身上就显得格外出色,似乎那衣服是天下最好的裁缝给他量身订做的,当他的手从袍袖下滑了出来时,立即露出修长漂亮的十指。

怪不得北玄天的女弟子偏多!五师姊容成花落还说起他是真正的医仙,看他的漂亮手指就知道他一定比五师姊还会医人,虫虫下意识地抚了抚下巴,担心口水流出来。

「玄乙!」掌门的声音传来。

「弟子在。」容成花落出队,恭身道:「回师父,姚姑娘已经带到。」说着回手一拉虫虫。

虫虫虽然可以走动了,腰部和腿部还是酥软无力,再加上心里还在对比花四海大魔头和北师叔桃花谁更帅,容成花落这一拉之力虽然很轻,她却猝不及防,一下趴到地上。

「不必行此大礼。」掌门说:「起来说话。」大概见虫虫如此恭敬,语气和缓了些。

「只怕这小女子腰伤未癒,不如让她坐着回话吧。」南师叔墨武道。

南师叔心眼最好,心肠最软,比较好欺侮!虫虫判断着。东师叔看模样也是个好说话的人,而且稳重文雅,应该好相处,但肯定不那么好骗。北师叔桃花看样子应该是一本正经的人,但这类人大多外冷内热,很容易哄骗。至於西师叔苍穹──

虫虫偷眼看了一下已经从地上爬起的西师叔,见他的发髻散了,遮住了半边脸,衣服敞开着,露出了胸膛,形容落拓不羁,不过虽然一脸没有酒醒的样子,眼睛却明亮极了,虫虫看过去的时候,眼神与他相对,立即有一种做错事被捉住的感觉,连忙低下头去。

「听闻你是从天而降,那么告诉我,你是从哪里而来?」掌门问。

大殿内除了那五把石椅没有其他可坐的地方,於是虫虫和其他人都被命令席地而坐。西师叔现在还是罪人,於是坐在最前一排。

对此,虫虫早就想好了,撒谎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掌门没想到她是这个回答,讶异地问。

「就是──我忘记了。」虫虫瞪着一双眼睛,装不出无辜来,倒是自然流露出一点迷惑,因为她确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落崖,也确实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落到这个剑仙的世界中来的,不过,装失忆倒真是方便。

「但是你知道自己叫姚虫虫?」掌门怀疑地看看虫虫,觉得她茫然的神色不像做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