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队长的眼睛眯了起来,“第一幅,和后来画的第二幅有什么不同?”
陆屏枫在自己的脸颊上比划了一下,清冷的面容泛起一抹让人心底生寒的笑意来,“画上,白玫瑰的花瓣上多了一道血痕。”
赵队长的瞳孔一震,蓦然想起温煜驰告诉他的,“艾林的脸上,从左侧鼻翼道耳根有一道血痕。”
陆屏枫叹了口气,“那你们就又有新的嫌疑人了——收藏家庄竭。他是第二幅《晚歌》的收藏者。
因为第一幅的意外,让庄竭对第二幅画的保管非常仔细和小心,甚至没有再被公开展出过了。”
“你的意思是,凶手既然能复制出这道血痕,就是见过第二幅《晚歌》的人。这幅画不是公开展出的作品,见过它的除了你和经纪人艾林,还有庄竭。”
“嗯。”陆屏枫点了点头。
赵队长紧绷的神经舒展开,走进死胡同的案子终於又有了线索。
“我说陆屏枫,就没有什么能让你担心和忧虑吗?艾林本来是最大的嫌疑人,如果不是她脸上的那道血痕,案子就又回到你这里了。死亡永远萦绕着你,得不到答案你就不会觉得寝食难安吗?”
陆屏枫仰起头来看着面前的墙壁,“那我就在画里寻求安宁吧。”
赵队长随着陆屏枫的视线而去,尽管自己没有什么艺术鉴赏能力,却还是被满墙的颜色和线条所吸引。
“为什么把它画在墙上?”赵队长不解地问。
陆屏枫笑了一下,转头看向那面墙,眼中是赵队长从未见过的神色,像是在敬仰和膜拜心尖上的神明,又像是渴望和奔赴什么近乎梦幻的形象。
“下一次,我梦游的时候如果把刀当成画笔,也不至於划破它。”
满墙明亮绚烂的颜色,没有丝毫的阴影,像浴火重生时的凤凰,又像某种力量爆发之后充斥寰宇。
而在这些蓬勃爆发的线条与颜色里,隐隐能看到一个人,却又无法辨识清楚。
也因此充满无尽想象。
坐在屏幕前的洛屿心中一阵莫名的激动,站在那幅画前的陆屏枫刹那间成为了一个拥有七情六欲的普通人,虽然普通却让人心生向往,而他手中的画笔真的成为比肩神明的造物主。
盛云岚拿起喇叭说:“不错!”
洛屿却没忍住,他心里有种万分激动的情绪,就像有小火山压抑着一直想要爆发。
——因为那幅被画在墙壁上的画,好像就是顾萧惟摆在房间飘窗边没画完的那幅。
好不容易熬到补拍也结束了,洛屿快步走向画室,推开了门。
就算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但第一眼看到那幅墙上的颜色,还是不可自抑地发出一声惊叹。
洛屿一步一步上前,而顾萧惟就站在那面墙前,垂着眼帮着工作人员收拾道具。
“那个……墙上这幅画……是谁的作品吗?”洛屿问。
路过的一位工作人员笑着说:“这可是顾老师画的,我们放大比例给他还原到墙上去的!真是多才多艺啊!”
洛屿仰起头来,万分认真地看着这面墙,仿佛在这些颜色和线条里就能找到顾萧惟不为人知的心思。
当顾萧惟抬起眼来与他对视的时候,所有的颜色从他的身后用来,铺天盖地,为他独成一个世界。
“好美。”
千言万语,话到嘴边就只剩下这两个字了。
“所以你喜欢?”顾萧惟轻声问。
“喜欢。”洛屿点头道。
顾萧惟回头看了一眼,“现在它还是半成品。等画完的时候,希望你还这么喜欢。”
“我……应该会比现在更喜欢它。”
洛屿的心里升起一种期待。
很多心思,语言不足以描述,但画却可以。
下午收工前的最后一场戏,就是赵队长带人去收藏夹庄竭的家里调查那幅《晚歌》。
一个坐在轮椅上,形容枯槁的老者被秦临给推了出来,他就是庄竭。
庄竭有气无力地问:“听说队长找我,是关於那幅《晚歌》。请跟我来吧。”
赵队长本来还觉得终於摸到了重要线索,却没想到……这样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人怎么可能去完成那么复杂的谋杀。那么他身边的人就拥有重大的嫌疑了。
庄竭打开了自己的收藏室,里面有许多的藏品,挂在最中央的就是那幅《晚歌》。果然如同陆屏枫所说的,低垂的玫瑰花上有一道血痕。
“这幅《晚歌》除了您,还有其他人见过吗?或者借走展览?”赵队长问。
庄竭看了一眼秦临,秦临代为回答道:“自从上一幅《晚歌》被烧毁之后,这一幅就从没有离开过这个收藏室了。”
“这幅画涉嫌谋杀案,我们要暂时将它带走。这是相关的文件,请您看一下。”赵队长把相关文件拿给了庄竭,“还有,我们需要一份名单——谁见过这幅画。哪怕只是最普通的锺点工,也请把名字列上去。”
庄竭叹了一口气,嘱咐秦临把画放进了专门的保险箱里交给了赵队长。
这场戏拍完,确定镜头和片段都足够剪辑,盛导大方地宣布今天收工。
大家一阵欢呼,收拾现场。
洛屿离开别墅的时候就听见灯光师和布景组的组员在聊《反击》,气氛还很热烈。这部电视剧俨然成为工作人员们业余时间最大的消遣和精神寄托。
“哎呀怎么办?今天晚上那两集我是想看又不敢看!”
“怎地?你怕白颖是真的死了?”
“那还能是假死啊?”
“网上不是分析说可能就是借着受伤假死,然后成为警方的污点证人被保护起来吗?”
“真的?你问了顾老师还是洛老师?”
“没问!问了也白搭!那两人口风严着呢!就连看着温和的洛老师都不肯剧透!”
洛屿低头笑了一下,上了保姆车。
不仅仅是剧组工作人员,洛屿还不小心听到了盛云岚在和顾萧惟聊天。
“那个……今天要播的那两集,还是你跟小洛演的不?”盛云岚的声音里难得透着几分卑微。
如果两集还是他们演的,说明白颖还活着。盛导细腻的小心思都用到剧透上了啊。
洛屿停下了脚步,就想听听顾萧惟怎么回答。对着其他人还能坚持不剧透,但对着盛导,洛屿想看看顾萧惟的底线在哪里。
“白颖一直在严野的世界里。”
“我问你跟洛屿的戏份!”盛云岚急了,他竟然着急了。
“我和洛屿吗?我们会一直演下去。”
说完,顾萧惟长腿迈开,尽快远离盛导的冲击范围。
当他路过洛屿身边的时候,胳膊一带,就把洛屿带向了自己。
“你很可以啊,看到我被盛导为难,也不来说句话。”顾萧惟的声音低低的。
洛屿低低地笑了起来,“我一开口就真的剧透啦!不过你刚才说我们会一直演下去。这个‘一直’是多久?”
“勉强天荒地老吧。”
这个答案让洛屿心情很好。
回到别墅,小琴还有叶盛宜他们已经准备了好几包纸巾,连看电视剧的标配——鸭脖子和可乐都没有准备。
“我有预感,今晚我会哭死!”小琴拆开纸巾说。
“我也有预感,今晚《反击》的粉丝会睡不着觉!”叶盛宜举手道。
阿岩叹了口气,“我只是比较同情华编剧,他追求的be美学……恐怕扛不住观众的眼泪!”
洛屿跟着顾萧惟上了楼,顾萧惟还真的没有开电视的意思。
“如果你想看,我就出去散散步。”顾萧惟说。
“我也不是非要看啊。”
其实,洛屿也不想看白颖和顾萧惟诀别。
拍戏的时候只觉得那是一部戏而已,而现在他有了不一样的心态。
“要不我们做点别的事情?”
“什么事?”顾萧惟问。
洛屿来到飘窗边的画架前,“这幅画你画完了吗?电影可是要以你这幅画为完结的。”
“还没有。”
“那我可以陪着你把它画完吗?”洛屿试探性地问。
也许对於顾萧惟来说,画画是个静心的好方式。
但也许,画画对他来说是一件私隐的想要单独完成的事情。一切看顾萧惟对洛屿的态度。
“看我画画会很无聊的。”顾萧惟说。
洛屿没有把顾萧惟的话当成拒绝,他甚至感觉到了一丝邀请的意味。
“可惜我不会画画,要是能跟你一起完成这幅画就好了。”
“好啊,我教你。”
洛屿明白了,顾萧惟就等着他呢。
“你怎么教我?要是我没画好,你改都改不及了。”
“你过来。”顾萧惟拍了拍画架前的椅子。
洛屿坐了下去,直面这幅画就像直面顾萧惟的心境,让他心跳变很快。
顾萧惟就坐在他身后的床沿上,将画笔和调色盘递给了洛屿,洛屿左手托着盘子,右手拿着画笔,当顾萧惟的气息靠近,他的心中隐隐起了某种期待。
顾萧惟的右手握住了洛屿的手,他的手指几乎将洛屿包裹起来,在这张画布上落下了第一笔。
既不是演戏,也不是试镜,洛屿的心脏却紧紧绷着,感受着顾萧惟手心的温度和手指的力量。
他几乎被对方圈在怀里,每当调色的时候,顾萧惟就会扣住洛屿的左手手腕,提醒他把调色盘端得更稳一些。
明明没有刻意勾勒线条,顾萧惟却用明暗的对比在画布上呈现出了一个人的侧脸。
洛屿的心脏越跳越快,身体的温度正在逐渐升高。
他能感受到顾萧惟的呼吸,却不确定对方离自己有多近。即便是圈在怀里的姿势,顾萧惟也保持着距离,并没有完全贴上洛屿的后背,这让洛屿心里忍不住一点一点向后挪,直到感受到对方坚实的胸膛,洛屿这才小心翼翼呼出一口气。
“在想什么?”顾萧惟侧过脸,洛屿怀疑他的嘴唇是不是就快贴自己耳朵上了,温热的气流让洛屿紧张了起来。
“我就是想问这幅画上隐隐浮现出来的侧脸,是温煜驰吗?”
洛屿算是明知故问,只是顾萧惟忽然问他在想什么,只能信口拈来了。
“嗯,是你。”顾萧惟回答。
简单的几个字而已,仿佛将洛屿的心脏瓣膜挑了起来,连那口气都停在喉间不敢呼出来。
“你画了好多我。”
“因为我观察得最多的是你。”
说这句话的时候,顾萧惟好像偏了偏脑袋,他额边的发丝掠过了洛屿的眼角,掀起一阵涟漪。
两集电视剧的时间,比洛屿想象中要快很多。
好像前一分锺顾萧惟才握着他的手画画,后一分锺楼下就传来小琴他们的声音。
“啊啊啊!我的白颖这么能死呢?白颖死啦我不看啦!可是不看又不行!我得看严野给白颖报仇啊!”
“白颖这回不仅是严野的白月光了!也是全部观众的白月光!我心里好堵啊,睡不着觉了!”
“不行,我要去官博留言!我要喷死他们!怎么能把我的白颖拍死了呢!”
不仅仅是楼下这几位,就连网上也讨论得沸沸扬扬。
#白颖诀别#竟然成了爆搜,观众们泪流成河,都说忘不了白颖坐在车里,看向严野的样子,简直一眼万年,希望时间能就此停住。
这一集的网络播放量据说是近三年的顶峰,电台收视率也破了近三年的记录。
地铁里的乘客在看,公司里的加班族一边吃着泡面一边把眼泪流进泡面里,艾澄和她的小姐妹们哭得妆都花了。
《反击》官博里这一集的预告下面刷了十几万条评论,一边说白颖为什么非死不可,另一边又说白颖的最后一幕是“一眼封神”。
这一夜俨然成为《反击》观众的不眠夜。
按照惯例,白颖下线,洛屿是要发微博告别这个角色的,崔姐特地把微博的使用权交还给了洛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