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忙往那边跑去,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她到这里后一直觉得自己的身份是孤零零的,可如果安宁真的跟她一样,那岂非是白白错过了十多年。天,她有留意过别人,想着要是能找到个同样身份的,那就圆满了,还可以好好的吐槽一番。
到了厨房,安然趴在门那,又不敢进去。她要怎么开口,总不可能直接开口问她,亲姐,你也是穿越来的吗?
想了许久,安然才吐了一词,声音不大不小:「China。」
「光当……」安宁手中的茶壶滑落手中,身子猛地一阵,诧异的朝她看去:「你……」
安然这可真的确定安宁的身份了,她的英语是差,但这「中国」的单词可记得牢牢的。那么多年没说过,刚才舌头都僵硬了。
安宁还在愣神,她是耳朵出毛病了?不对,那发音清清楚楚的,自己怎么可能听错。两人愣了许久,还是安然先奔了过去,抱住她便唤了一声「姐!」。
安宁僵了僵,下意识抬手抱她。这还是她十七年来第一次抱她这妹妹,可没想到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再开口,连声音都瘖哑了:「现、现世人?」
安然可要乐疯了,离了她的怀瞧着她用力点头:「嗯。」
安宁深深吐纳一气,捂了心口看她:「你真是……藏的够深。」
安然笑道:「彼此彼此。」
安宁顿了顿,示意她噤声,轻步走了出去,到了门口猛地偏身,就瞧见百里长站在那,她冷脸道:「偷听可不是什么好习惯,百里先生。」
百里长笑笑:「冤枉,刚看见安然惊慌失措的跑过来,我只是担心的跟在后头。」
话虽然这么说,可到底还是介意……刚才她们在说什么?为什么安然说了一句「踹你」,安宁那万年不变的声调就激动起来了?他摸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的跟在她们身后回正堂。
做了十几年的姐妹,默契还是有的。在众人面前,两人又恢复平静。只等着有了时间,再好好畅谈。这前后差异太大,百里长更是有所猜疑,只是实在想不到这两姐妹有什么秘密。
又坐了一会,安然和安素便回去了。百里长站在门口送她们上车,看着马车渐行渐远。转身瞧见自己家门前连个红对子也没贴,笑道:「安宁,我们去买桃符吧。」
安宁默了片刻,又看了一眼对面那户人家,贴的喜气。又听他说道:「再让你家里的下人瞧见了,恐怕要猜疑。」
她这才点点头:「好。」
回去时,安然分外开心,恨不得待会就跑到他们家后院去跟姐姐碰面。安素坐在马车里,低头玩着手指。片刻马车停下,那跟车的婢女撩开帘子一角:「姑娘稍等,前头有马车过来,路窄人多,福子已经去疏通路了。」
安然应了一声,安素无聊的往外看去,那马车分外眼熟,眼眸一亮:「是四叔。」
说罢就起身下去,安然忙跟上去,唤声让她别跑那么快。
安素跑到前头,扯了扯帘子:「四叔。」
片刻便有人探头,安然抬头一看,果然是四叔李悠扬。他俯身出来,笑道:「安素怎么在这?」
安素指了指后头那车:「刚才去三姐姐那玩了,四叔去哪?」
李悠扬说道:「去收账,玩的可开心?」
「嗯。」
车厢内骆言的声音略微无奈:「李爷,跟齐老板见面的时辰快到了。」
李悠扬笑道:「那安素改日再见可好?」
安素又点点头,这才随安然站到一旁。待那路疏通好,两人才又回到车上。安然记得李悠扬只来过家里一回,怎么安素跟他十分熟络?她问道:「素素很喜欢四叔?」
安素点头,安然笑笑:「为什么?」
「因为四叔人很好。」安素默默的想,那是唯一一个会夸她是好姑娘、聪明、懂事、知礼仪的人。不会像娘那样说她愚钝,不会像祖母那样说她寡言。还教了她一个好法子不让她被人欺负。那不是她的四叔,那是她的朋友,一个懂她不会骂她的朋友。
安然只当她是和四叔投缘,也没想安素去外祖父周老爷那玩时,已经见过李悠扬许多回了,更不知道他在帮周姨娘打理铺子。
半个月后,安宁和安然碰面,说了许多话,来自同样的地域和时空让她们感情增进不少。未免人注意,傍晚时就各自回去了。自此每隔一两个月,两人会单独见见。
这一晃过了中秋,等到明年春,及笄后,安然便不用去学堂了。之前她不喜欢去学堂,因为那里她喜欢的东西实在是太少。可一想到及笄后就等於是禁足了,不能再像这般四处跑,顿时觉得还是学堂好呀。
这日放堂回来,沈氏便唤她过来,笑道:「下月二十七,有喜酒喝。」
安然笑问:「谁要成亲?」
「敏怡。」
安然吃了一惊:「我倒是没收到消息。」
话刚说完,钱管家就送进来一封信:「宋家姑娘托人送来,交给姑娘的。」
沈氏笑道:「这可不就来了。」
安然先前听敏怡说过有几家媒婆去宋家求娶,但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订下了。也不知道是哪家公子这么好的福气。
她先瞧了喜帖,问道:「孙松元?娘,这孙家该不会是那赫赫有名骠骑将军府的吧?」
沈氏说道:「正是孙吉孙将军之子。」末了说道,「武官和文官素来不合,倒不知为何你赵姨愿意将敏怡嫁入那样的人家。」
安然笑笑:「娘忘了,宋家是纯臣,而且宋家素来都是族人中文官少了便鼓励从文,武官少了便求武。看起来家族势力平平,可综合实力却高的吓人了。否则他们又怎能一直安安稳稳。」
默了心下感叹,不像他们李家,独独爹爹一个人支撑,其他子弟都是小官,想扶持却不上进,在朝堂上也无法像宋家那般随心自在。从未听敏怡说起过有什么心上人,如今突然订下亲事,却不知她是否心甘情愿。心中为好友担忧,便拿了信回房里。仔细看了两遍,才稍稍放下心来。
并无什么抗拒,只是满篇的紧张。安立路想了想也对,她自小受到的便是那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教育,尤其是赵姨,她不是很早就跟自己的母亲说过,若是爹娘点头,就可以订下娃娃亲,不用问她的意见了么。
翌日,安然便约了清妍去宋家看望,安抚那慌神的姑娘。
到了宋家,宋敏怡正在听奶娘唠叨种种事宜,还有为人媳妇后的事。听的又脸红又更是紧张,下人报郡主和李家姑娘来了,立刻推奶娘出去,终於是得了一番清静。
清妍和宋敏怡已是及笄的大姑娘,安然也想快点过年,然后像她们那般梳起发髻,她真是不想再梳这双丫髻了,审美疲劳呀。而且最重要的是,发髻梳时,离贺均平回来的日子也差不多了。
只走了一会神,就见她们两人坐在床边,鬼鬼祟祟的往她瞄来,手里拿着不知什么东西。安然刚要走过去,清妍就急忙抬手:「小姑娘不许过来。」
安然可是从一个开放的世界过来的,听闻姑娘出阁前娘亲和嬷嬷都会给闺女说说如何伺候夫君,洞房那夜该如何,还会给个图册做……婚前教育。这回见她们面红耳赤又鬼祟哪里会不懂,当即瞪大了眼:「你、你们看春宫图?」
宋敏怡一听,当即羞的捂脸,对清妍说道:「都是你,要瞧什么,你出嫁前也能看的。要是让我娘知道让个小姑娘问我这些,得拿鸡毛掸子了。」
清妍脸皮再厚也是个姑娘,忙将小本子一扔:「我、我只是好奇罢了。」
安然捧腹笑道:「小姑娘分明不是我,是你们俩。」
两人一听,立刻起身要捉她捂嘴。屋里三人追逐,欢笑声传到外头。屋外的嬷嬷和婢女听了,摇头笑笑。
十月二十七,宋敏怡出嫁了。
离过年,只有一个多月。
这日傍晚,清妍约安然去望君楼品嚐那猎户刚捕获的老虎肉。安然到了那,酒菜摆了一桌,清妍却还没到。她挪了椅子到走廊坐着,伏在栅栏那看着下面那长宽大道。那时候贺均平就是从这离开的,她也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白头吟处变,青眼望中穿」。当真是念了一遍又一遍,看了一次又一次,望眼欲穿了,人却还没出现在她面前。
她轻叹一气,在萧瑟的冬夜显得特别悠长无奈。
等的迷糊,身后远远传来脚步声。本以为是小二端菜上来,可离的近了,那声音却沉沉稳稳,没有小二的急躁感。她直起腰,愈发认真的听。身体已慢慢僵了,连呼吸都快屏住。木门悄然打开,一个男子出现在门外,与她四目相对,面上笑意淡然,语调轻缓:
「安然,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