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叫《乱鸦》,是一位不知名的画家画的,原本被乌思慧女士收藏,后来又辗转到了我手里。”易岺仰头欣赏这幅画,微笑道:“不知道爲什么,看见它的第一眼,我就很喜欢。”
当易岺转世之后,乌芽芽留在人间的影像也会彻底消失。在记忆的长河里,不会有人发现她的存在。这是乌榕城对女儿的保护。
同样忘记了乌芽芽的易岺却还记得这幅画。这表明他依然是他,没有改变。
乌芽芽抚了抚自己热乎乎的心脏,问道:“你爲什么喜欢它呀?看见它,你想到了什么?”
她以爲易岺会从技巧和构图等方面对这幅画大加赞赏,然而他只是勾着唇角,吐出两个字:“可爱。”
“啊?”乌芽芽呆了呆。
易岺垂眸看她,又重复了一遍:“我想到了可爱。”这个词已经不是在形容那幅画,而是在形容眼前人。
看见剪了短发的小姑娘,他会联想到可爱。无论长发短发,都很可爱……
乌芽芽好奇地追问:“爲什么是可爱呀?这幅画明明很酷。”
她撅起嘴巴,表情有点不忿。
易岺指着画说道:“你看这些翅膀,它们的尺寸始终都是一样的,还有这些球状图案,像不像乌鸦的肚子?你可以想象这样一幅画面,一只胖乎乎的小乌鸦腆着圆滚滚的肚皮在画布上打滚,从而创造了这个独特的作品。”
说到这里,易岺竟止不住地低笑起来。他彷佛真的看见了那个有趣的画面。
他垂眸凝视乌芽芽,问道:“带入这种想象之后,你会不会觉得这幅画很可爱?”
乌芽芽斜着眼睛睨他:“胖乎乎?圆滚滚?你的形容词是不是有问题?”
“完全没有问题。”易岺笑着摇头:“看见它,我的心情总会变得很好。它有魔力。”
原本还拧着眉头的乌芽芽转瞬就柔和了面色。哪怕记忆被轮回洗掉,易岺的灵魂之中还是留下了她的印记。他变成了一个全新的人,然而他还是他。
他还是乌芽芽会情不自禁爱上的那个人。
想到这里,乌芽芽连忙捂住脸,以免自己怀恋的泪水被现在的易岺看见。他不喜欢,她就重新与他结识,这个真的不难。
当泪水渐渐消散的时候,乌芽芽才放下手,露出一张明媚的笑脸。
“我也好喜欢这幅画。你欣赏水平跟我是一样的欸!”她说话的语气比之前精神了很多,彷佛遇见了开心的事。
易岺受到她的感染,便也跟着轻笑起来:“这句话我听着怎么那么别扭?也不知道你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欣赏水平跟你一样可不见得是好事。”
“啊!你在损我!”乌芽芽瞪圆眼睛,露出气呼呼的表情。
易岺再次低笑起来,颔首道:“对,我在损你。”
看见乌芽芽的感觉跟看见这幅画是一样的,他的心情忽然之间就会变得很快乐。
他朝楼下走去,柔声问道:“你饿不饿?我去煮麪,给你也来一点?”
“好,来一个大海碗!我很能吃!”乌芽芽张开手臂比划碗的宽度,惹得易岺又是一阵低笑。
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的Tony杨瞥见易岺从楼上走下来,心中顿时便咯噔了一声。妈的,这个表情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满面春风?春意盎然?春情蠢动?
艹!这才多久啊?
Tony杨紧张地站起来,嘴巴微微开合,却不知道该不该点明这件事。
易岺看也不看他,径直去了厨房。
乌芽芽坐在沙发上,与Tony杨一起看电视。屏幕上正好在播放易岺的一部电影,而且已经走到了大结局。他扮演的人物死在战友怀中,嘴角含着一抹血迹。
乌芽芽的眼眶立刻就变红了,泪珠在瞳仁里颤巍巍地闪着光。这幅画面让她想起了上辈子易岺死的时候。他也是在她怀中离开的,那种痛彻心扉的不舍,她至今还记得。
走过来问她吃不吃葱姜蒜的易岺愣了一秒,然后便笑着低语:“这个是假的。”
“我知道,但我受不了。”乌芽芽拿起遥控器,换了一个台。
这个台正巧也在播放易岺的电影,而且还是吻戏。只见屏幕里的易岺抱着女主角,柔柔地印下自己的薄唇。
刚才还红着眼眶的乌芽芽一秒钟变成了死人脸,身上飕飕放冷气。
易岺立刻从她手里夺过遥控器换台,语气有些急促:“这个也是假的。”
乌芽芽紧绷的表情略微缓和。
Tony杨却幽幽说道:“这个可不是假的。拍戏的时候那是真吻。”
乌芽芽:“……”
她磨了磨后槽牙,又捏了捏小拳头,然后才站起身噔噔噔地跑上楼,嗓音里带着怒气:“我不要吃麪了!”
易岺只能仰天长叹。他没法解释,因爲Tony杨说得对,这段吻戏是真拍,不是错位。
“小姑娘幻想破灭咯。她早晚有一天会明白,她的喜欢只是一种错觉。现实中的你,与她想象中的你,根本不是一个人,不是一个人又怎么会真心爱上呢?”Tony杨意味深长地说道。
听见这句话,早有此种觉悟的易岺却感到了一阵没来由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