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招供(1 / 2)

林如海不愿折辱了甄家人,还是让甄家人在慈晖堂中居住, 一方面是其文人性子发作, 不愿见甄家女眷被狱卒所辱, 另外一方面也是看在奉圣夫人的份上。

毕竟这奉圣夫人是圣上所亲封,那怕圣上圣旨上全然没提到对奉圣夫人的处置,还暗示不需要给奉圣夫人面子,定要严查,但圣上也没有下旨收回奉圣夫人的诰命,众人揣摸圣意, 也不敢真亏待了奉圣夫人,

是以林如海虽是限制了甄家人的行动, 不过一应供给倒是不缺的, 甚至在知道甄家人病了之后, 还特特帮着延医捉药。

不过再怎么的,甄家人的小日子终究是不如以往了,不只如此, 甄家的下人尽数被拉走, 整个偌大的慈晖堂里,也就只有少数几个甄家主子和奉圣夫人身边的几个贴身的奴婢罢了, 现下甄家人的吃食甚至还是甄应嘉的几个侍妾亲自做的,便知其艰难了。

甄应嘉亲自捧了碗鸡汤到奉圣夫人跟前,劝道“母亲先用点鸡汤吧。”

自万骨窟事发之后,奉圣夫人便就病倒了,她倒不似甄子安那般是因被冤鬼缠身所病, 毕竟甄家老祖宗再怎么不把旁人放在眼里,也知道甄家能有现下的荣华富贵全是靠着奉圣夫人,是以对奉圣夫人的保护倒是做到了十足十。

奉圣夫人身上不仅有着护身的玉符,而且慈晖堂正院里外都放了镇宅符镇宅,不过再多的手段也敌不过老天爷,奉圣夫人的年岁本就大了,再加上知道甄家的事发了,这着急之下,顿时病了,而起颇有沉疴不起之势。

甄应嘉做为孝子,自是日日伺候汤药,就连自家病了的几个孩子都不顾了。

他捧着鸡汤,默默地吞了口口水,要是以往这等子油腻腻的东西,莫说是母亲了,就连他都不屑用,但眼下,就连这鸡汤都是难得的好东西了,算算时日,他也有好一阵子没尝过肉味了。

虽说林如海在吃食上没饿着他们,但他们毕竟是罪人,有得吃便就不错了,那还可能顿顿都有肉吃,这熬汤用的鸡还是他拿母亲私藏的一些首饰,变卖后私下跟看守慈晖堂的衙役换来的。

奉圣夫人也知道这鸡汤难得,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自家的大孙子。她问道“子安呢子安可用了。”

甄应嘉淡淡道“母亲放心,亏不了他的。”

这鸡汤一熬好,甄大太太便先承了一碗去了,想也知道是给儿子用的。

甄应嘉苦劝了许久,奉圣夫人才略用了用点,不过也只用了几口,便连忙将那剩下的半碗鸡汤递给了甄应嘉道“快把这这鸡汤给我大孙子送去,子安病的厉害,正需要好东西补补身子才是。”

一提到儿子,甄应嘉心如刀割,但仍温言道“子安年纪还小,他那儿的吃食也尽够着他用了,母亲还是把这鸡汤用了吧,只要母亲好,咱们甄家才能好啊。”

眼下他唯一的希望全放在圣上与母亲多年的情份上了。

奉圣夫人长叹一声,她摸着儿子的手,久久说不出话来,“这事只怕是难了。”

她知道儿子的想法,但这事当真没那么容易。

她抖着唇道“圣上虽是慈善,但这次这事当真是太大了没有人能兜得住。”

不但甄家遭到了天打雷劈,还劈出一个万骨窟,那么多的尸骨,全都是活生生的证据啊,那怕圣上再仁善,也绝计容不得这事,必定会严惩,这事断是没那么易了。

奉圣夫人泣道“儿啊是娘对不起你,要是娘当年别一时贪心,认回了老祖宗,或许甄家便没这祸事了。”

她做为妇道人家,虽知道老祖宗做的事儿怕是不妥,不过她知道老祖宗向来独断独行,也不敢劝阻,于是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这次竟会赔上甄家上下所有人了。

早知如此,当年便不该将甄家老祖宗认回来。

“娘何出此言。”甄应嘉垂泪道“这事终究是儿子之错。”

奉圣夫人又哭了一阵,“儿啊,娘怕是保不住你,现在只希望圣上念在子安还小,赤子无辜,能对子安网开一面。”

只希望圣上能看在她曾经照顾圣上一场的份上,让他们甄家留下这最后一点血脉,别让甄家绝了嗣。

奉圣夫人将鸡汤推到甄应嘉跟前,“这碗鸡汤,你还是拿去给子安用了吧。”

她现下唯一的希望都在孙子上了。

甄应嘉碍不过母亲,也不好跟母亲说实话,只好捧着那一碗鸡汤来到甄子安屋前,他站在房门外,望着在生死线上挣扎的儿子,心下微沉。

他不是不知道老祖宗所做之事会祸延子孙,但他想着老祖宗法力高强,这些年来死的人虽多,但甄家始终干干净净的,可见出老祖宗之能,再加上老祖宗跟他保证了,绝对会让甄家富贵无双,甄应嘉也舍不得好处,这才顺着老祖宗的意思。

但他万没想到,不过一夜之间,先是万骨窟被天雷给劈了出来,老祖宗失踪,接着便是自个的亲儿子遭到报应老妻不知道,但他明白的很,子安这是被鬼缠上了。

在旁人的眼中,甄子安的屋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也不过就只有一个烧的厉害的孩子在床上挣扎求生罢了,但在甄应嘉的眼里,儿子的屋里密密麻麻的满是阴魂,一个叠着一个,压在他儿子身上,咬着他儿子的身体,吞噬着他的生气。

他甚至认出来了,有好些还是他送给老祖宗修练的孩子,那些孩子们压在他儿子身上,啃蚀着他的儿子,还有孩子注意到他,张大着嘴对他笑着,嘴巴一张一张的,好似在说别急,下一个轮到的就是他

甄应嘉呼吸一滞,下意识的转身就走。

“老爷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总不肯进来瞧瞧子安”甄大太太当真不明白了,自从子安病了之后,老爷每次都不过是站在房门外,远远的瞧上几眼,始终不肯进来看看子安。想想以往老爷把子安捧在手心里的态度,着实天差地远。

而且自大夫说子安再这样烧下去,怕是会被烧成傻子之后,老爷对子安越发冷漠,之前还会在房门口外站一站,现下连接近都不肯接近了。

甄大太太凄苦道“老爷可是要去瞧那些丫头”

再瞧着甄应嘉手里的那碗鸡汤,心下一沉,高声道“老爷可是要给那些丫头送鸡汤去”

她好不容易才从厨上抢了一碗鸡汤给儿子用用,结果那些庶出的丫头什么都不用做,老爷倒是眼巴巴的给她们送鸡汤去了。

自甄家出了事之后,他们几个被关在慈晖堂中,也不知道是何缘故,不只子安,就连几个病歪歪的庶女也开始病了,老爷对儿子不理不睬,但对几个庶女倒是好的很,不但亲自去瞧了,还让好不容易请进来的太医先去瞧那些庶女,最后才来看儿子。

明眼人一瞧,便知道甄应嘉是放弃了这个儿子了。

“这是”甄应嘉还来不及说话,甄大太太便一把打翻了鸡汤。

眼见母亲好不容易省下的鸡汤全都浪费了,甄应嘉也不由得心疼骂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甄大太太悲从中来,哭道“子安可是你的嫡亲儿子啊,难道不比那几个庶出的丫头珍贵怎么你光顾着那几个庶女,连嫡亲儿子都不顾了那些庶女难不成能给你甄家传宗接代吗”

要给甄家传宗接代,还不是得指着她的子安,虽然子安傻了,不过大不了她以后多花点银钱买个媳妇回来生孩子便是,相较之下,那些丫头能有个什么用处顶多就是养大后卖了给她儿子换媳妇回来。

甄大太太怨恨之下,便有些口不择言了,“若说你这时还指着想把那几个丫头送出去讨贵人喜欢,也着实晚了,莫说好女童这一口的贵人不多,即使有,眼下咱们甄家这样,你还指望咱们能够靠几个庶女恢复以往的荣光”

她知道自个丈夫这些年来就瞧得靠着家里的女人,甚至家里还养了好些养女,就是准备送人用的,但说句不好听的,以今日甄家所犯之事,那怕是把那些庶女一股脑的全送到宫里也没用了。

虽然她们被关在慈晖堂中,不过凭着自家老太太的脸面,还有她们在金陵经营多年的人脉,倒也略略听到一些外面的消息,就连甄妃娘娘都被贬成贵人了,五皇子也被过继了出去,几个庶出的丫头片子能顶什么用。

即使把她们全送进宫里了,也不知道要多少年来能爬上圣上的床,即使上了龙床,也不可能一步登天成了妃,指望着那些丫头,还不如正经的护好儿子才是。

甄应嘉张口咋舌,着实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不是不顾儿子,也不是指着拿女儿去讨贵人喜欢,而是

“那是因为他知道这孩子已经没救了”

甄应嘉与甄大太太吓了一跳,不约而同的望向外头,只见贾赦一袭长袖宽袍的月白素衣,袍袖无风自动,缓缓走来,倒有几分谪仙似的气势,他冷漠的上下打量了一下甄应嘉,微微挑眉。

和其他已经被冤魂缠身的甄家人不同,这甄应嘉身上倒是少见的干净。

贾赦落在甄应嘉胸前的那枚玉佩,忍不住笑了,“不愧是甄家人,果然这自私自利是刻在骨子里的,要是你早些把你身上的护身符给了那孩子,说不定他也不会落到被冤鬼所噬,神魂俱碎的地步。”

虽然血脉关系远了些,不过这甄应嘉和贾政倒还真有几分相像啊,一样的佛口蛇心,自私自利,为了自保,连亲骨肉都可以不要了。

“你说什么”甄大太太心下一沉,望向甄应嘉的眼神便有些不善。

她虽是妇孺,但家里挖出大量尸骨之事也不是不知道,她本就有些疑心儿子的病怕是什么报应,而且家里的孩子一个接着一个病的厉害,就连自己这几日也有些不舒服,只不过每次才刚开了口,就被丈夫斥责一顿,她也不好说了,只能默默怀疑着。

如今听到大师都直言自家是遭了报应,甄大太太越发相信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