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微微沉吟, 连忙跟陈通判告了假,准备先去大舅兄府上了解一下情况才是。
说起来,他一安定了下来,便被林如海拉到了府衙里, 还没去找二位舅兄, 也不知道二位舅兄眼下的情况如何了
陈通判大大方方的便允了贾赦的假, 在他看来,贾赦不过是混资历的,压根办不了什么事情,反而是他带来的林师爷有些用处, 贾赦不在,也省得碍手碍脚。
贾赦告了假,连忙带着小厮直奔张家了。
这张家初到东北之时, 贾代善既然抱着毒杀张氏的心思,自然不可能会照顾张家,张家也不过就是跟着一般流放的犯人一般,苦哈哈的在军队里做着苦工,一家子挤在一个破旧狭小的地窝子中, 勉强栖身。
张大舅兄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 偏生张大太太生的貌美, 虽然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了,但那容貌在京里都算是出挑的,更别提是在这东北,张家一家子弱的弱, 小的小,要不是张家老二手底下颇有几分本事,只怕还护不住这一家子。
不过虽是如此,张家人也过的很是艰难,他们不是没悄悄的跟贾代善求援过,但贾代善置之不理,后来张氏死亡的消息传到了东北,他们也明白了贾家的意思,两家顿时断了来往。
当贾代化来东北想照顾照顾张家时,张家当场就拒了,宁可窝在地窝子里过着苦哈哈的日子,也不要贾家的施舍,是以至到现在,张家一家子仍然在军镇郊区的地窝子栖身。
贾赦自个也是住过这地窝子的,这地窝子建造简单,不过就挖个洞,再用土坯或着是土砖砌成半米高的墙,再用茅草混着泥巴盖顶就可以住人了。
虽说通风极差,而且只要下一场大雨,说不定会被淹了,不过好处是能够避寒,东北苦寒,好多人初初被流放到东北之人大多不是死于饥饿,倒是先死于寒病之中。
不过这也是暂时的,毕竟东北多雨,这地窝子随时都会被水淹了,况且东北靠近北戎,三不五时便有北戎人来打草谷,这在郊外的地窝子便是第一个遭罪的,是以通常来东北后熬过最艰难的那一段时间,大部份的人都会想办法给自家建一所木屋。
这东北旁的不多,木材都是尽有的,只要肯出一把气力,建座小木屋并不难,即使是像贾赦当年被流放到东北时已经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了,在地窝子中混了一年之后,还不是给自己建了座小木屋。
不过张家流放到东北少说也有二年半了,但连木屋也没住上,只怕这日子还真不是普通的不好过。
贾赦略略打听一下便找到了张家,一到了张家,他便明白为什么张家里明明张大舅兄和张二舅兄都是个能干的,但仍然离不开地窝子了。
原因无它,张大舅兄病了而且病势的极为沉重看着瘦成一把骨头的张大舅兄,贾赦心下微沉,低声道“大舅兄”
张大舅兄──张彦博虽然病的厉害,但还是第一眼认出了贾赦,“恩恩候你怎么──咳咳咳”
一句话未完,张彦博便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贾赦连忙拍了拍背,又连忙找水给他喝,不过他晃了一圈,好不容易才从屋舍一角找到一个缺了角的陶碗,里头还有半碗水。
贾赦摸了一摸,这水冷的不像话,当下略略犹豫了一下,不过张彦博注意到他的动作,低声道“这里就是这样,能有一口水喝就不错了。”
贾赦也不是没苦过的,自也明白此理,他把陶碗捂在手里好一阵子,才勉勉强强捂温了陶碗,递给张彦博,叹了口气道“是赦对不住张家。”
不但没照顾好张氏,也没有帮衬张家一把,着实不该。
他顿了顿道“是赦没照顾好婉婉,”张氏闺名婉秀,婉婉便是她的小名。
“这事怪不得你。”那怕张彦博远在东北,也听说了好些贾家里发生的事儿,贾赦肯为了婉婉讨个公道,甚至不惜分宗,已经是不错了,其他的为难之处,他也是明白的。
张彦博续道“婉婉之事也是苦了你了,想来婉婉九泉之下必定不会怪你。”
贾赦微微一叹,那怕张氏不怪他,终究是他前世时儒弱了些,要是早些有勇气离开贾家,说不定张氏便不至于惨死在产床之上。
贾赦他瞧了瞧左右,疑惑道“怎么不见大嫂跟两个外甥”
张大嫂是个厉害的,头胎便生了一对双胞儿子,不知道让多少人家羡慕着,就连张阁老也得意的紧,他记得两个外甥比瑚哥儿还小上几岁,还只是个四岁的孩子呢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不待在家里呢
张彦博抿了口水,含在嘴里许久后才吞下,他的肺可经不起半点折腾了,他淡淡道“和你嫂子一起出去了,他们待在屋里也气闷。”
他顿了顿也疑惑道“恩候,你怎么来东北了”
虽然贾赦和荣国府分了家,但贾赦怎么会来东北呢
贾赦连忙道“我补了个缺,现下在东北上任。我刚到东北便听说了二舅兄的案子,便就赶来了,大舅兄,这事──”
贾赦才刚起了个头,张彦博就急着道“这事不是彦卓做的,他跟陶家女之间绝对咳咳咳”
“大舅兄你冷静些。”贾赦沉声道“赦自然是相信二舅兄绝对不会做出此事,况且二舅兄对二嫂子如此情深,二嫂子去了多年都不肯成亲,自然不可能做出什么女干杀妇女之事,这事必定另有缘由。”
要是旁人,贾赦说不定还会疑心一下,但对于张二舅兄,他还是有几分信心的,原因无它,那便就是张二舅兄当真是世上少有的痴情人,张二舅兄自幼便和自家表妹订了亲,两人也算是青梅竹马的一起长大,偏生那张家表妹的运气不太好,在出嫁前不久便就去世了。
张二舅兄也是个痴情的,硬是把张家表妹的牌位给娶了回来,自古以来,这女子嫁牌位之事素来有之,但娶牌位之事极少,张二舅兄也算是京里独一份的。
以张二舅兄对亡妻如此情深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做出女干杀妇女呢
张彦博连连点头,怒道“这事当真是无枉之灾”
张彦博把事情一五一十全都说了,说起来也是被病害的,张彦博毕竟是个文人,身子骨本就不好,勉强到了东北之后便就病了,为了给他治病,张大太太和张彦卓没少废心思,张大太太一个娇滴滴的大家太太不得不帮人浆洗衣物,而张彦卓更是得四处打着零工。
陶家女出嫁在即,陶家顾人修整屋舍,张彦卓气力大,是和泥砌墙的一把好手,便跟着泥水匠去陶家修缮房子了,他虽然当时的确是在陶家修房子,不过他连陶家女一眼都没见过,连陶家女是圆是扁都不知道,怎么可能会做出女干杀陶家女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