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依然比常人凉一些,却不冰人了,出神入化的“逃之夭夭”大法俨然比先前更胜一筹。
周翡一声“等”字说出来,已经被他拽着跑到了数丈之外。
自从四十八寨大乱后,已经过了几年,足够焦灰的土地长出新芽,深刻的伤口结了疤,也足够此地重新聚集起新的人气,叫那些已经关门的茶肆酒楼又渐次开张,还请回了过去的说书老先生。
特别在谢允接管以后,几乎都有点欣欣向荣了起来。
“去哪?”周翡问道,“我才不要去听你那些胡言乱语的小曲。”
“千岁忧”先生自从定居蜀中以后,没事时常文思泉涌,写两段给山下人去唱,久而久之,纠集了好一批拥趸,俨然快建成一支自己的戏班子了,唱得蜀中仿佛要跟羽衣班分庭抗礼——周翡估计李瑾容看谢某人不顺眼,也不是没有这方面的缘由。
谢允不回答,迳自将她领到了一处小铺子。
周翡奇道:“裁缝?”
“嗯,”谢允轻车熟路地伸手敲敲门,探头道,“王婶,做好了没有?”
老裁缝腰都直不起来了,做活的时候,一双老花眼要紧贴着针鼻次能纫上线,见了谢允,却挺高兴:“来了?好了,好了!”
她一边说,一边忙不迭地跑进去,片刻后,从屏风后面捧出了一坨红得灼眼的东西,周翡才一愣,便见老裁缝当着她的面,将那东西抖了开——那居然是一条火红的裙子。
“这位公子好眼力,给姑娘做来穿,漂亮得很哟,来瞧瞧。”
周翡忽然好像被人下了哑药,一声不吭地站在一边,乖巧地让那老裁缝拿着裙子在她身上比来比去。
老裁缝拉着她的手道:“若是哪里不合适,就给王婶送回来,给你好生改改。”
周翡还没说什么,旁边谢允便慢悠悠地插话道:“不必,尺寸我打眼一扫就知道,错不了。”
周翡:“……”
老裁缝愣了愣,随后捂着脸笑了起来。
还不等周翡恼羞成怒,谢允便几步滑出了小裁缝店,口中还忙道:“别打别打,我还要告诉你一个好事呢。”
周翡小心地叫老裁缝帮她将那红裙裹好,方才走出去问道:“什么好事?”
谢允笑道:“你爹就要回来了。”
周翡吃了一惊。
“前些日子,大当家将凑齐的五件水波纹信物连在了一起,发现印在纸上,正好是一道波浪弧线。”谢允道,“和见证人——比如你们当年从鸣风楼搜出来的那小印不同,见证人的那‘水波纹’是没有弧度的。你娘将那张印过水波纹的纸寄了出去,还是我亲自送到暗桩的,要送抵京城,你想,大当家总不可能是平白无故耍着他们玩吧,所以我猜是你爹恐怕想挂印了,跟皇帝要自由呢。”
周翡越听眼睛越亮,这时,一道人影脱缰野狗一样地奔将过来,满大街乱叫道:“阿翡!阿翡!”
正是李妍。
李妍一眼看见戳在路边周翡两人,忙道:“阿翡,大当家叫你去……”
这六个字简直让周翡眼前一黑。
李妍道:“……接姑父!”
周翡震惊道:“什么?这么快?”
谢允在旁边笑:“我说怎么今早就看见喜鹊了呢,不枉我早早起来梳洗更衣,原来是老天提醒我要见……”
周翡瞪向他。
谢允轻咳一声,将后面的称谓咽了回去,同时十分促狭地冲她一挤眼睛,淡定地整理衣冠,走在前头:“请阿妍姑娘指路,咱们一起去迎接。”
此时,自以为终於等到了救星的谢公子恐怕还不知道,周以棠每次看到“熹微”的时候是个什么脸色。
唔,他的路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