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2 / 2)

十年的光景,城市跟郊外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以前这儿是校区,周边都是各类学校,学习氛围浓厚。如今这边变成了工业区,大大小小的工厂电子厂坐落在这儿,蔚蓝的天空早不复存在。自从两年前来了一趟,看着物是人非的景象,四月头也没回地离开了这与记忆里截然不容的地方。没成想,兜兜转转,她还是再次回到了这个地方。

记忆里,这儿有沉默寡言的阿婆,漂亮的少年少女,还有甜蜜的糖果。一眨眼,他们都不见了,只有她,还留在原地,偶尔在午夜梦回,在梦中雕琢着他们精致的脸孔。她很少回忆过去,不是因为害怕面对青春逝去的唏嘘,对於过去,她的记忆并没有那么深刻,她甚至记不起阿婆的长相。

十年,真的是漫长而又艰涩的时光啊。

公交车上的喇叭提示终点站到了,四月回过神,匆匆下了站。

沿途走了很多路,问过一些常住这儿的老人,终於凭着模糊的印象找到了地址。

这是一条小小的弄堂,穿越过逼仄潮湿的小道,在路的尽头,出现了一栋两层楼的屋子。许是多年没有人打理,翠绿中泛黄的爬山虎肆无忌惮地霸占了整面墙。

附近的居民拆迁的拆迁搬走的搬走,留下的住户大都是些年迈的老人,偶有年轻人一口外地乡音,估计是在附近工厂打工的人家。

屋子外面的门锁早就生锈了,四月抱着侥幸的心态从包里摸出钥匙,对着孔芯瞄准了很久,只听 的一声,锁开了。轻轻呼出一口气,四月慢慢推开门,屋里的景象一点一滴的落入了眼底。

还是十年前的旧物,除了些家常的锅碗瓢盆,屋里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墙角的蜘蛛网结了厚厚的一层,地上铺就了地毯似的灰尘,仔细倾听,还有悉悉索索的轻微声响。四月找来扫帚,缓慢而耐心的将污垢扫去,又用面盆接了些水,仔仔细细的将屋子里里外外都抆拭干净。忙活了很久,等到停下手中的活计,透过窗户向外看去,天色将晚。

四月用冷水洗了把脸,走出房门,轻轻将大门合上,转过身慢吞吞地踱着步子。走了几圈,才找到个小卖部,她买了桶方便面,又想到家中没有热水,便向老板娘要了热水冲泡方便面。

才一会儿功夫,天色又黑了几分,四月小心的端举着方便面,又留了一分神注意着脚下的路,待到快要接近家门口,趁着月色,隐约有一个身影在探头探脑着什么。

走近了看,才发现是一位年迈的老伯。四月礼貌地朝她点点头,侧过身用手肘推开门,把方便面放到桌上,回过头发现对方还没走,冲疑了一下,轻声问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这房子十多年没有人住了,我看灯亮着,就想过来看看。」老人温声回道。

四月愣了愣,低低嗯了声算作回答。

老人睁着双浑浊的眼睛,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四月半晌,才嘶声开口道︰「林姐真是个苦命的人啊,丈夫儿子都没了,收养个娃儿辛辛苦苦把她拉扯大,这娃儿却是个心狠的孩子。哎,林姐一生劳碌命,到死也没个人给她养老送终,真不知道她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哟。」

四月垂着眼盯着桌上的方便面,默不作声,细长粗糙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摩抆着方便面盒的边缘,热烫的温度沿着指尖蜿蜒而上,一不留神就烫到了心里。

老人也就感叹了几句,吊起眼皮瞅了瞅不吭声的四月,拎不清这女娃子是林姐什么人,想了想,慢慢悠悠地问︰「我说丫头啊,林姐的骨灰盒还存放在我那儿,如果你是林姐的远房亲戚……」老人没有说下去,只是用询问地眼神投向四月。

四月的手微微一颤,她扯了扯脸皮,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把阿婆的骨灰盒给我吧。」

跟着老伯到他家里,一路上也没有几句话,老人有心打探四月的身份,四月也只是含糊的应了声。十多年的时光,老伯早就认不出四月了。把阿婆的骨灰盒捧了回来,四月拿出一块干净的帕子,敛着眉,小心翼翼抆拭着盒子上附着的灰尘。

她抆得很认真,角角落落都不放过,只听吧嗒一声,一滴大大的水珠砸在了手背上。微黄的白炽灯光撒在这小小的房间,镌刻出一副陈旧而带有缅怀意义的油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