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宁的声音很甜, 比蜜糖都甜,夹杂着一点点恰到好处的娇气。只这么仰头看着他,黑亮的瞳珠里倒映的全是他的模样, 让晏行之有那么一瞬间,都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种他是她的全世界的错觉来。
长这么大, 他从来没见过, 比眼前的女人还会用眼睛骗人的人, 明明只是蛊虫的影响不是吗
有这么,喜欢他吗
难怪方云扬之前不过与她单独相处了几日, 就这般对她情根深种,甚至连青青都完全抛到了脑后,要知道之前对于青青,他说不上是十求十应,也有九应吧可自从这个女人出现后,却是连一应都没有了。
可即便方云扬都那般表现了, 这女人仍没有对方云扬有多一心一意, 反而还对他产生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这一点从那晚她留在石桌上的那一滴泪, 可窥一二,这也是为什么他最终选择给她下牵丝蛊的原因。
还真是个见异思迁, 朝三暮四的女人啊
晏行之眼底的笑意不由得加深了些。
并不知道此时的晏行之在心里想了这么多有的没的, 棠宁这边只听到54088兴奋地不停跟她汇报着对方的好感度正在不断地 1, 1着, 棠宁在心里挑了挑眉,看不出来, 晏行之竟然还是个喜欢顺毛摸的狗比, 你如他意了, 他才会开心,才会给你涨好感度,否则什么照顾他一天一夜,假装不经意的肢体触碰都是白搭,偶尔涨上去了,也能给你降下来。
太有意思了。
可如果说棠宁娇里娇气的问话对晏行之如蜜糖一般甘甜的话,对仍旧半跪在地上的方云扬来说,就与那穿肠的毒药无异了。
明明他的掌心里还残留着棠宁手指的温度,明明前不久他们两人还在他的秘密榕树上说好了成亲之后一起踏遍大江南北,见识见识各地的奇景奇人,明明都说好了不是吗明明他们就要成亲了
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掌,方云扬只觉得自己脚下好像突然裂开了一个看不见底的坑洞,整个人正在不停地陷落、陷落,没有尽头,没有终点,坑洞很黑,很冷,甚至冷到他的牙齿都不由自主地开始打起颤了,冷到他的心肝脾肺肾,经脉骨骼都跟着一块结了冰
便是这时,嘴角含笑的晏行之假装不经意地轻瞥了一眼地上不动弹,也没有任何声响的方云扬一眼,抬手,一支羊脂白玉的玉簪便立刻出现了他的指间,不正是之前他送棠宁的那一支还能什么。
之前他接住晕倒的棠宁的一瞬,刚刚好看到这玉簪从她的手中滑落,也亏他眼明手快,不然这簪子怕是早就摔成两截了。
现在刚好,物归原主。
将玉簪轻轻插进棠宁的发间,晏行之拉住她的手,递到唇边亲吻了下,“嗯,我们现在就回去,成亲。”
听到这样的话,棠宁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刚准备随他往外走去,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丢开了他的手,直奔屋内梳妆镜旁的一只红木箱子而去,最后一直翻到箱子的最底部,才从里头取出了枚狰狞的罗刹鬼面具,转身,她下意识地将面具往脸上一放,随后移开,嘴角高高扬起。
“这个很重要,我要带走。”
看到棠宁的这个笑和她手上的面具,不由得回想起那晚他揭开对方面具时那一瞬的心悸,和两人头顶上方瞬间绽放的烟花,晏行之眼睛微闪,“你开心就好。”
一听他这么说,棠宁连立马将面具好好地收在怀里,然后上前就又拉住了他的手。
不料才刚抬脚,她垂在身侧的手就被一只冰凉的手用力握住。
棠宁被吓得一惊。
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拉住她手的方云扬就已经哑着声音开了口,“宁宁,不要走,不走”
说着他抬起头,通红通红的双眼让棠宁一时间竟忘了抽回自己的手。
然后她看到对方冲她挤出了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来,“你说过的,我是这个世界上,除了你师父之外,与你最亲近的人。你答应过我成亲之后,我们去北边的大漠,去东边的深海,去南边的密林,还要去西边看那些高鼻深目的色目人,一路行侠仗义。现在现在吉时就快到了,师父师叔他们还在外面等着我们,我们该出去拜堂了,拜完堂就好了”
越是这么说,对方握着棠宁的手使的劲就越大,同时不停地颤抖着,掌心的汗甚至都浸湿了棠宁的手指。
疼痛使得棠宁瞬间皱紧了眉头,“你在干什么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你怎么可能会是这个世界上除了师父之外,我最亲近的人我喜欢的人从来都是行之哥哥,这一辈子除了他我怎么可能会跟别人拜堂,你松松手”
棠宁猛地将自己的手从方云扬的手中抽了出来,随后整个人将身旁的晏行之一下就抱紧了,“行之哥哥,我们走吧,这个人好奇怪,我那么喜欢你,跟我订亲的人也从来都是你,才不要跟别人成亲呢我们现在快走好不好我们回仰月山庄,现在就回,好不好”
边说话她边推搡着一旁的晏行之。
闻言,晏行之低头看了一眼下方的方云扬,伸手便轻抚了下她的脸颊。
“当然好。”
说完牵住了棠宁的手,便领着身穿嫁衣的她往外走去。
却在跨过门槛的一瞬间,微微偏头,“方兄,我想你应该知道怎么跟外面的那些人交代,对不对毕竟,名声对一些人来说可是很重要的。”
他们两人都知道,牵丝蛊这种东西除非蛊虫随着时间的流逝在人的体内缓缓死亡,所造成的影响才会慢慢消散,一旦强行解开,或者所看见听见的东西与自己的认知不符,大脑之中就会混乱一片,到时,练武之人便会走火入魔,疯疯癫癫,棠宁这样的普通人,则会大脑一片混乱,连寿数都是有碍的,索性这种逆天的蛊毒作用的时间顶多只有一两年,随着时间越久,这蛊虫的影响就越弱。
这就只是给人一个赌的机会罢了。
方云扬完全可以一两年后再来寻她,却完全不可以现在就让她产生混乱,不然
至于一两年后,叶枭体内的苗疆奇毒早就已经解了,方云扬还想要随时都可以带走。
想到这里,晏行之收回视线,牵着棠宁,两人很快就消失在了门外。
引狼入室也不过就是这样了。
棠宁嘴角的笑容甜美非常。
直到整间屋子只剩下穿堂的风儿呼呼地刮着,方云扬这才如梦初醒般,猛地转头朝早已空无一人的院门看去。
仿佛淬了冰的手脚这才缓缓回温,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手捏成了个拳头后,他便跌跌撞撞地直接从地上爬了起来,横冲直撞地往门外追去,越跑越快,越跑内力翻涌得越厉害,甚至最后他整个人都只是踩着林间的枝叶,就开始不停地往前方跑去。
一直跑到山顶上那最高的大榕树下,站在枝顶上,他刚刚好看到远处两位红衣之人同骑在一匹白马上,不停远去的背影。
练武之人,目力太好,他甚至还能看到红衣女人于阳光下,抬头就在身后之人的下巴上亲吻了一记,嘴角扬起的幸福弧度。
只一眼,方云扬整个人便瞬间感觉到丹田之处一阵绞痛,控制不住地张口,一口鲜血便直接从他的口中喷射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