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1 / 2)

薄荷味热吻 容光 3533 字 3个月前

第22章 第二十二个吻

周五一大清早的, 就有大巴车候在外面了,载了一车运动员, 从基地赶赴亚布力雪场。

程亦川和薛同、陈晓春一同上车,依然不打扰这对公不离婆、秤不离砣的好基友,一屁股坐在了宋诗意旁边。

「早啊,师姐。」他活力四射地扭头看她,咧嘴露出一口小白牙,顺手从背包里摸出一瓶养乐多, 「喝吗?」

宋诗意却兴致缺缺、面有倦容, 笑着摇头:「不喝。你自己喝吧。」

程亦川把吸管插上, 两口就喝光了, 越过宋诗意朝窗外看:「天气不错,是个练专项的好日子。」

「是吗?」

「昨晚下雪, 今早又出太阳,风也不算大,还能有比这个更适合训练的日子吗?」他才刚问出口,就斩钉截铁自问自答了,「没有。」

宋诗意笑了两声, 揉了揉眼睛。

程亦川这才发觉她今天话少得可怜, 要换往常, 一准说他蠢说他话唠了。目光落在她脸上,他一顿, 凑近了些:「师姐, 你有黑眼圈了。」

「……」

宋诗意把那突然凑近的脑袋推开。

程亦川又说:「昨晚没睡好?室友太吵?」

片刻后, 又想起来:「不对,你一个人住,不可能吵。」

哀嚎一声,他靠在椅背上嘟囔:「这就叫区别待遇。我也想一个人住啊,谁想跟一个每天能打出十级呼噜的人住一个屋檐下……」

最后瞥她一眼,扯嘴角:「算了,谁让我没拿过世锦赛亚军呢?」

他见宋诗意精神不佳,下意识说着打趣的话,却没想到戳到了她的伤口。

亚军二字,是往日的荣耀和遗憾,也是今后或许再也无法实现的高度。

宋诗意神色一暗,侧头去看窗外的风景,难辨喜怒地说了句:「程亦川,你话很多。」

「长路漫漫,和我这样话多的人坐在一起才不寂寞。」就他歪理多。

她闭眼,侧身靠在椅背上:「算了吧,比起被你烦死,我还是更喜欢寂寞。」

可她到底没能寂寞下来。程亦川不知哪里来这么旺盛的精力,一路上叽叽喳喳,像只麻雀。

「师姐,食堂的师傅家里是卖葱的吧?十来种肉饼,个个都放葱,冲死我了。」

「哎哎,后海那边儿的李记涮肉还开着吗?我小时候去北京,我爸带我去那儿吃过一次涮肉,这么多年可把我馋的。真想什么时候再去吃一回……」

「师姐,哪天我去了北京,你带我四处转转呗。」

「师姐?」

「师姐!」

「师姐~~~~~」

像个还没长大的孩子,那家伙居然拖长了尾音,这是在撒娇?

宋诗意睁眼,面无表情盯着他:「朋友,你能闭嘴吗?」

程亦川扯了扯嘴角,凑过来低声说:「能。只要一会儿你滑的时候注意中期提速,好好发挥。」

朝前面几排看了看,他对着某个背影翻了个白眼,「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给她点颜色瞧瞧。」

他说的是罗雪。

宋诗意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顿了顿,笑了:「我提不了速。」

「怎么会?上次你不就提了吗?只是紧要关头又松懈了,就提了那么零点几秒。」程亦川皱眉,伸手夸张地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但是提了速怎么也比没提好,你看,你那次的最终成绩就有提高。」

他苦口婆心:「要是在滑到第七个旗门的时候,能有最大加速度,脚踝绷紧,和冰面摩抆减小些,还能提高更多。」

……

他一路上耐心讲解着各种宋诗意早已熟知的技巧,她没有反驳,也没有点头答应。侧头看看,她看见他那年轻气盛的模样,程亦川一心想让她滑出更好成绩,至少不让罗雪那么得意,继续看她笑话。

思绪飘了很远。

事到如今,为什么不能提速已经不重要了。

*

到达雪场,换上滑雪服,穿上滑雪鞋,拿出雪镜、雪板和手套,运动员们全副武装站在了雪地上。

省运动会即将来临,孙健平忙得满头包,没有来雪场。

技巧类项目在低矮一些的雪道上,而速降这边,袁华和丁俊亚负责带队,身边还跟着些副教练、助理教练。

袁华在按照惯例,讲一些注意事项。

丁俊亚发现程亦川跟了宋诗意一路,从大巴车上跟到大巴车下,就连换装备时也挤在她旁边,这会儿讲注意事项了,所有人都在专心听袁华讲话,就他还凑在宋诗意耳边嗡嗡嗡,像只小蜜蜂。

丁俊亚眉头一皱,绕到人群后方,表情冷峻地走近了他。

程亦川毫无所觉,还在宋诗意耳边念:「一会儿提速啊,记住了。你的起步是她比不上的,就是中期发挥太平了,提速提速提速——」

他的紧箍咒才念到一半,就听闻后脑勺传来冷冰冰的三个字:「程亦川。」

程亦川戛然而止,一回头,看见丁俊亚黑着脸站在身后。

「这么能,你怎么不去当教练?」丁俊亚面无表情盯着他。

「我——」程亦川语塞,片刻后,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我就是跟师姐交流交流。」

「是吗?那现在请你管好自己的嘴,听袁教练讲话。」

直到目送程亦川往缆车处走,丁俊亚才转头对宋诗意说:「不要搭理他,那小子什么都不知道。」

宋诗意笑了笑,说好。

也许是她眼睑下的淤青太明显,连丁俊亚都注意到了,眉头微蹙:「昨晚没休息好?」

她揉了揉眼眶:「还行吧。」

「脸色也不好看,惨白惨白的。」丁俊亚从背包里拎了瓶能量饮料,递给她,「把这个喝了。」

「不喝了,穿成这个样子,不想老往厕所跑。」她没精打采往缆车走,「我先上去了,师哥。」

她一向是个精力充沛的人,哪怕受了伤,成绩不复以往,也总是眉眼弯弯,对谁都带着笑。

今天这是怎么了?

丁俊亚看着她的背影,眉头紧锁。

是厌烦了成绩平平,对现状失望了?

「宋诗意。」他跟了上去,踩着松软的积雪走到她身旁,「不是跟你说了吗?不要急,有的事情急不来。」

宋诗意一顿。

是啊,有的事情急不来。就好比她的成绩她的脚,如今只剩下这样了,也只能这样了,急又有什么用?

她自嘲地点点头:「我知道。我不急。」

丁俊亚按了按她的肩,沉声说:「现阶段不能用全力,等恢复好了,医生说可以了,再冲刺也不冲。」

宋诗意望着他,朝阳在他头顶发出耀目的光,刺得她眼睛生疼。

不冲?真的不冲吗?

她都二十五岁了,听医生的话,听孙健平的话,后来听他的话。回到队里一整年,成绩连平均值都跟不上,还要等多久呢?二十六岁?二十七岁?

丁俊亚二十七岁都已经拿了世界冠军,退役当教练了,而她呢?

宋诗意看了看他,笑了,指指半山腰的起点处:「我上去了,师哥。」

顶着黑眼圈,拖着病痛缠扰的身躯,她扭头坐上缆车。双脚悬空的一瞬间,她低头看着越发遥远的地面,觉得自己正走在这样一条路上,没有脚踏实地的踏实感,反而双脚虚浮,踩不到现实。

也许这就是母亲口中的梦。

*

丁俊亚与袁华一人在终点,一人在起点,分别照看队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