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你站住,看我不砍死你!」
「你就是砍死我,我也一样认真。」脚下忙着逃命,他的嘴上却丝毫不含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从来冰岛以前就想这么做了。你还记得在机场吗?对,就是香港机场,你靠在我肩膀上睡着了那一次,我差一点也忍不住亲上——」
「你他妈闭嘴!」宋诗意忍无可忍咆哮起来,把菜刀往地上一扔,停下了脚步。
程亦川也停了下来,转身看着她,两人只隔了几步距离。
宋诗意一脸烦躁地抓抓头发,说:「别说了,刚才的事我就当没发生,以后你也别提。」
「为什么?」少年一脸不可置信,「明明已经发生了,怎么能当做没发生呢?」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宋诗意也是一脸不可置信,「我和你,我们俩?」
「我们俩怎么就不可能了?」
「我是你师姐啊!」
「师姐怎么了?师姐又不是我亲妈,既没伤天害理,又没违法乱纪,怎么就不可能了?」
程亦川的理直气壮令宋诗意无言以对,她满脑子都在叫嚣着「不可能」三个字,却又在他的质问下找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末了,她气急败坏地指着他的鼻子,说:「你要是不想跟我老死不相往来,就给我老实点儿待着。」
转身往屋里走了几步,在玄关处突然刹车,回头再扔一句。
「程亦川,下周回国,你给我回去好好反省反省。」
那个亲吻带来的跃上云霄的不真实感渐渐消失,在她激烈的反应里,程亦川的焦躁感也上头了。心跳渐渐沉顿下来,他难以置信地问:「反省?我为什么要反省?」
亲她是情难自禁。
长达一个月的朝夕相处,她的笑她的毫无防备她的亲密无间,处处都在无声回应。他不信只有他一个人觉得刚才那一刻是无与伦比的。
宋诗意却压根不回应他,只黑着脸走进厨房,开始做今天的晚餐。
在雷克雅维克的一个月里,每天从康复中心回来,两个对做饭不甚精通的人都互相扶持着,坚持不懈地在黑暗料理的路上奋斗着。
程亦川在玄关站了一会儿,一言不发走进厨房。
宋诗意在洗西蓝花,炉子上烧了一锅沸水,料理台上放着番茄与牛肉沫。他一眼看出她要做义大利面,也不吱声,同样阴着脸走过去。她煮面,他就动作生疏地把番茄切丁。
某一个瞬间,她拿着长长的木筷搅动锅内的面条时,左手一抬,他就未卜先知似的把盐罐递了过去。
宋诗意微微一顿,接过罐子,往锅里放了少许盐。
那只手又伸了过来,从她手里吧盐罐拿走,放在了自己面前的调料架里。
然后是意面起锅时,她从橱柜里拿了只硕大的玻璃碗,将面条悉数捞入,冷水过滤,正欲拿橄榄油拌面时,他已经将油壶送了过来。
厨房里只剩下面汤咕噜咕噜冒泡的动静,和平底锅中蔬菜丁与肉沫混合在一处发出的滋滋声响。
沉默之中,两人默契十足,仿佛排练过无数次,哪怕不说话,手上的动作也一样说明问题。
宋诗意捧着玻璃碗,绝望地叹口气,气狠了,干脆把碗放下,转身就走:「剩下的你来吧。」
她一路走到厕所里,拧开水龙头,用冷水洗了把脸,末了,抬头看着镜子里的人。
她的脸依然红得像已落幕的晚霞,双目里一片茫然,带着些焦躁不安。
她和程亦川?
她和程亦川!!!
这样的组合,光是想想都觉得可怕,活像她和自己的亲弟弟乱伦!是她神经大条吗,这么长时间以来,好像不由自主就让他走进了她的生活,两人的关系越来越近,近到她习以为常,竟完全忽略了他也是个二十岁开头的大男生,一个虽然年轻、不够成熟,但也绝对该视作男人的存在。
最令人绝望的是,她居然不知不觉就和他养成了这种奇怪的默契。
这他妈什么情况啊?
宋诗意越想越煎熬,他低头亲她的那一幕仿佛生根发芽一般,在脑子里无限回圈。她又忍不住了,再一次拧开水龙头,往滚烫的脸上哗哗浇水。
厨房里的人端着两盘意面往餐厅走,经过厕所时,面无表情扫她一眼,说:「我就亲你一下,有这么脏吗?」
宋诗意一顿,顶着湿漉漉的面颊侧头看去,只看见程亦川双目喷火,像只长着犄角的恶龙。
可是纵然长着犄角,他也好看得不像话,是童话里那种就算做尽伤天害理的事情,只要他低头认错,你也能无条件原谅他的反派。
所以呢。
所以她就活该被他撩拨,被他欺负吗?
宋诗意心头乱糟糟的,活了二十五年,从来没有这样方寸大乱的时刻。她忍无可忍,从他手上接过两盘意面,下一秒,一脚朝他屁股上踹过去。
「从现在开始,禁止你跟我讲话!」
一开口就是亲不亲。
亲你妹啊。
再提一次,她就是伤天害理、违法乱纪,也要把他给灭了!
宋诗意咬牙切齿把面端上桌,杀气腾腾坐了下来,使刀叉的时候,仿佛盘子里不是义大利面,而是坐在长桌对面的那个人。
雷克雅维克的黄昏已落幕,屋内的炉火被点燃,木柴劈里啪啦发出轻微的爆裂声。
这是他们来到冰岛后吃过最沉默的一顿晚餐。
一言难尽。
宋诗意食之无味,第无数次在心里暴打程亦川一顿,总之,真的是一言难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