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1 / 2)

桓容 来自远方 2288 字 15小时前

两晋实行郡县制, 官制沿袭东汉, 州置刺史, 郡置太守, 大县置令, 小县设长。

刺史掌州之军政, 有领兵和单车之别。

郗愔为领兵刺使, 加将军号,都督徐、兖、青、幽及扬州之晋陵诸军事,掌握北府军, 假节镇京口,战时可斩杀犯军令之人。

按照后世的话讲,郗刺史基本是省长、省-委-书-记加军区司令员一肩扛。偶尔还要客串一下军事法院院长, 权力大得惊人。

自郗鉴死后, 郗氏逐渐没落,不复往日鼎盛。但就郗愔个人而言, 依旧是朝廷重臣, 不容任何人小觑。

桓容一行绕路抵达京口, 比原定日期迟了两日。郗愔得健仆禀报, 亲自出府相迎, 当真是给足了桓容面子。

马车停在刺史府前,桓容以最快的速度走出车厢, 跃下车辕,拱手揖礼道:“见过郗使君。”

郗愔朗笑一声, 不等桓容下拜便托住他的手臂, 言道:“我同南郡公有旧,我子亦在南郡公帐下,郎君无需这般客气。”

郗超走下马车,待到桓容站直身,才上前向郗愔行礼。

“阿父。”

“恩。”

郗愔的态度不冷不热,眼中却有关切闪过,恰好被桓容捕捉到。后者禁不住内心叹气,别人家的爹啊。

郗超一门心思跟随桓温,甚至连自己的亲爹都算计,郗愔依旧关心儿子安危。派遣刘牢之出京口,一来是被谢玄说动,二来,多少有关心儿子的意思在内。

刘参军上前复命,余下兵卒归还大营。

四十多辆大车绕过前门,由郗府健仆引向客居处安置。

郗愔握住桓容前臂,亲自将他引入府内。英俊的面容满是笑意,不似见到下属官员,更像是遇到喜爱的晚辈。

桓容一边小心应对,一边仔细打量。

同样手握重权,桓大司马通身煞气,一望可知是领兵之人。郗刺史则温和儒雅,更贴近晋时文人。如果换下深衣,穿上一件大衫,百分百的风流名士,俊朗潇洒非常人能及。

两人靠近时,桓容嗅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察觉身旁人略高的体温,回忆建康所见,当下确定,眼前这位也是寒食散的爱好者。

桓容知道寒食散不是什么好东西,长久服用必成祸患。但时下人以“嗑-药”为风尚,郗愔又是养生问仙的爱好者,自己出言未必有用,八成还会搞僵彼此关系。

思及此,桓容咬了咬后槽牙,到底理智占据上风,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简单寒暄一番,郗愔唤人引桓容往客居暂歇,并言将设晚宴为桓容接风,稍后遣人去请。

“多谢使君,容告退。”

在人家的地盘,又要在人家手底下做官,总要客气些好。

桓容的恭谨很得郗愔赞赏,目送其离开,视线转回陪坐的郗超,笑容登时隐去。

“嘉宾。”

郗超立即正身跪坐,恭敬听训。

“数年前我曾问你,如今再问,你仍遂迷不寤?”

“阿父,南郡公乃当世英雄。”郗超抬起头,目光坚定,没有半点躲闪,“晋室孱弱,无能北复失地,欲驱胡人,汉室当有雄主。”

凝视郗超半晌,郗愔沉声道:“你言桓元子是英雄?”

“回阿父,儿未曾妄言。大司马二度领兵北伐,一度收复失地,乃是不争的事实。”

“我并未否认其功业。”郗愔摇头道,“但依我之见,桓元子可称奸雄,不配英雄二字。”

“阿父!”

“虎毒不食子。”

五个字掷地有声,郗超登时无言以对。

历史上,真没哪个“英雄”朝自己儿子下手,除非后者犯下大逆不道之罪。当然,皇帝家是例外。

桓大司马觊觎郗愔手中的地盘和军队,不惜牺牲嫡子,没有半点父子之情,为达目的不留任何余地。郗超自始至终参与其中,自然无言可以反驳。

“你自幼喜读史书,尤推举汉末诸雄。”郗愔突然话锋一转,道,“我且问你,桓元子可比魏武帝?”

郗超神情微凝,许久方开口道:“不可比。”

“曹孟德挟天子以令天下,处尊居显,朝野侧目,生前可曾称帝?”

“不曾。”

“我再问你,桓元子诸子中,可有能及魏文帝者?”

“无有。”

依郗超来看,桓熙平庸无才,桓济气量狭小,桓歆耳软心活,桓祎不提也罢。桓容确有贵极之相,但偏于文弱。魏文帝曹丕自幼随父南征北讨,文武双全,绝非桓氏兄弟可比。

“既如此,桓元子何德何能,竟妄想取司马氏而代之?”

桓温想造反不是秘密。建康朝廷知道,南渡的侨姓和吴姓也心知肚明。

郗超一门心思的为桓温出谋划策,未必不是为家族考量。但在郗愔看来,桓温权柄在手,权倾朝野,桓氏却不入建康高门之列,一旦桓温倒下,桓氏极可能内部生乱,甚至土崩瓦解。

即便桓温得偿所愿,也不过是昙花一现,不可能长久。有此顾虑,郗愔绝不会让郗氏绑上桓氏的船。哪怕郗超几番劝说,仍是不为所动。

“嘉宾,这样的话我只说最后一次。”

郗愔肃然表情,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桓元子事不可成。你既懂得相人之术,为何没有发现,丰阳县公之贵远胜其父?”

郗超苦笑。

就是发现桓容的“贵相”,他才建议桓大司马尽快下手。但这话不能说,万一出口,九成以上会被亲爹从大门扔出去。

郗愔父子一番对话,桓容自然无从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