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1 / 2)

桓容 来自远方 3050 字 15小时前

三盘年菜吃完, 桓容正想让小童倒水, 却被阿黍拦住。随后, 满满一盏屠苏酒被送到面前。

“郎君, 请满饮。”

“……”

看看酒盏, 再看看阿黍, 桓容二度泪洒衣襟。

会死人的, 真心会死人的!

奈何东晋过年就是这样的规矩,不喝实在不成,桓容只能咬咬牙, 端起酒盏几口饮尽。

放下酒盏,桓容表情麻木,已然丧失味觉。

婢仆撤下漆碗, 阿黍取出一枚蜡与雄黄制成的药丸, 用丝线包裹好,挂到桓容腰带下方。

“郎君, 此乃却鬼丸, 明日之前万勿取下。”

桓容点点头, 终于等到小童递上水盏, 一口喝干, 长舒一口气,总算是活了过来。

“元正之日当闭门, 正门立重明鸟,挂桃木以吓退鬼魅, 请郎君留于府内, 莫要外出。”

“我知。”

阿黍福身退下,片刻后,有婢仆送上一只漆碗,盛着新熬煮的桃汤。这次不用阿黍和小童盯着,桓容整碗喝干,舔舔嘴唇,苦味辣味都被冲淡,倒是有些意犹未尽。

用完桃汤,桓容起身走了两圈,既然无法出门,干脆铺开纸张,重列诸项计划。

盐场依旧是重中之重。

石劭人在建康,忙着打点市盐之事。

有亲娘入台城说项,太后肯定不会阻拦。太后无意为难,天子更不用担心。唯一的变数只在建康士族。

桓容和石劭能想到的问题,这些高门大族自然不会忽略。

盐船不经过过建康,省去津口费用,倒也算不上大问题。到大市和小市设立商铺,每季往来市货,却会冲击建康的盐价,打破现有的商业格局,损害到部分人的利益。

临行之前,石劭特地寻人打听过,建康的盐市掌控在三姓高门手中,太原王氏便是其一。

考虑到王坦之在朝中的地位,桓容不得不谨慎行事。

和太原王氏相比,庾氏完全不够看。

桓容能带着健仆打上庾希家门,却不能轻易到王坦之门前找麻烦。他和庾攸之开架,建康舆论倾向指责庾氏。换做王坦之,不好意思,压根不在一个段位,眨眼就会被踩到脚底。

不是桓容不自信,而是世情如此。

没有硬实力,就得在渣爹跟前憋气;没有软实力,遇上太原王氏这样高门士族照样得跪。

想到近月来的种种,桓容不由得叹息一声,骄傲要不得,尾巴翘不得!

他目前正处于起步阶段,稍有放松就会惹来大麻烦,必须行事谨慎,步步为营。不然的话,无需渣爹动手,自己就能玩死自己。

但想力争上游,壮大自己,早晚都会触动他人的利益。

几座大山当头压下,桓容顿感压力巨大。

本以为铲除县中豪强,收回盐亭,定下和秦氏坞堡的生意,自己能轻松一段时间。

没料到,先有动机不明的胡商,又要冒险和建康士族抢夺市场,麻烦一桩接一桩接踵而来,还想清闲?做梦去吧。

阿黍带着婢仆在县衙内忙碌,确保各处房门关严,尤其是桓容长居的后堂,在今天不出半点纰漏。

健仆擦亮火石,点燃最后两根爆竹。

伴随着爆-裂声,成坛的屠苏酒被厨夫抬出,另有大盘的五辛菜,成筐的鸡蛋,大块的蒸肉和秋日藏的咸蟹。

桓容咬牙生吞的年菜,对众人来说却是美味,尤其适合下酒。健仆们也不回屋,堆起几个石墩,上面铺开木板,酒菜全部摆好,开始围坐对饮。

古人敬畏神鬼,笃信阳气之盛可以驱除邪祟。

五十余名健仆护卫露天坐下,压根不惧冬日冷风,喝得兴高采烈,不下十余人敞开衣襟,露出健壮的胸膛,举碗再饮。

姑孰来的青壮被安置在城西军营,距县衙不到两里。

几十人每日早起训练,跟随北府军幢主出操,强度日渐增大,始终无一人抱怨。

一则,他们出身流民,能重录户籍,分得田地已是相当不易。

二来,桓容给出的待遇相当好,衣物鞋袜全部新制,一日两餐改为一日三餐,每天都有一顿荤食,要么是羊肉野物,要么是蒸制的海鱼。

吃饱穿暖,在乱世中何等不易。

众人感念桓容,下定决心报效,又恐表现不如人被赶走,每日拼命操练,短短两月间竟有了精锐模样。

当日带头冲入陈家,拿下陈氏父子的流民恶侠也有部分人愿被招揽,投身军营,甘为桓容效力。如此一来,桓容的私兵稳稳超过八十,开始向三位数迈进。

青壮和流民中,典魁和钱实最为勇猛,同旁人捉对厮杀无一次落败。按照幢主的话,可为军中猛将。

看过两次操练,桓容对二人印象极深。

钱实祖上是归化汉朝的南匈奴,还曾护卫汉献帝躲避乱兵。

钱家曾祖起便与汉家通婚,几代下来,无论外表还是生活习惯都同汉家子别无二致。钱实自认汉人,谁敢当面讽其出身匈奴,绝对会讨来一顿好打。

典魁父母俱亡,家道中落,自北地流落到侨郡,不愿为豪强私奴,无家无业沦为流民。别看他现下落魄,追溯其祖,却是汉末猛将——宿卫曹操帐前的猛人典韦!

看着身高超过两米,胳膊比自己大腿都粗的壮汉,桓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发财了!

当日操演结束,桓容选典魁和钱实为车前司马,并言于众人,四月后营中比武,连胜三场者选为护卫,胜五场以上可为旅贲。

护卫能得衣食绢布,旅贲更有食俸!

青壮们当即两眼放光,无不摩拳擦掌,盼着比武之日快些到来。

当时,刘牢之尚未返回京口,目睹桓容一应行事,不禁有几分佩服。

英雄不问出处,说起来好听,实行起来却难。

北府军多是流民组成,将官选拔仍有家世掣肘。如他家世寻常,庶人出身,能做上参军已是郗使君厚爱。想要更进一步,必要有泼天的战功。

相比之下,这些青壮仅是训练数月,并未上过战场,就有机会成为县公旅贲乃至车前司马,刘参军也不由得有几分羡慕。

桓容沉浸在“猛将入手”的喜悦中,压根没留意刘参军当时的表情。如果看到,必定会趁热打铁,给郗刺使的墙角松松土。

奈何机会错过就是错过,没有后悔的余地。但事情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桓容同郗愔暂时结盟,两人见面的次数不会少,挥锹松土随时都有机会。

元正这天,军营休整一日,健仆送来节菜和屠苏酒,另有两车腌肉,令伙夫全部烹制,给青壮们下酒。

“谢府君!”

典魁和钱实为首,众人抱拳行礼。

两人官职相当,武力值也不差多少。如今已开始互别苗头,为日后的车前排位争一个高下。

青壮中有不服两人者,都在暗中憋了一口气,撇开操练之时,私下遇上都是满脸杀气。每日加紧训练,只等比武日到来,狠狠杀一杀两人的威风。

今日不比武,众人干脆拍开酒坛,开始比起酒量。

典魁钱实一人一坛,仰头咕咚咕咚开灌,很快又有三人加入。

青壮们席地而坐,大碗喝酒,大口吃菜,很快酒气上头,几人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扳住手腕比起膂力,余下人高声叫好,营中一片喧闹。

护卫们送过酒菜,迅速返回县衙,避开正门直接翻墙。

闭门杜鬼,叫破嗓子也没人开门。护卫提前有准备,两人胳膊一搭,另一人单脚踩上,猛的向上一跃,双手一撑,眨眼翻过围墙。

幸好路上无人,家家户户都是紧闭房门。不然的话,见到一群穿着短袍的护卫翻墙,眼珠子都会滚落满地。

和晋地百姓不同,鲜卑人并无元日不出门的规矩。

知晓城中关门闭户,忙着庆贺新岁,七名鲜卑胡商凑到一处,一番商量之后,打算借机前往盐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