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1 / 2)

桓容 来自远方 2998 字 15小时前

端午之后, 盐渎连下数场大雨, 河流水位暴涨, 往来船只畅通无阻, 旱灾预警解除, 倒是有了水患的迹象。

桓容即将随大军北上, 县衙职吏整日调拨兵器, 清点粮库,忙得不可开交。

散吏肩负起责任,每日上午至田间地头劝农, 督促流民开垦荒田,午后则两人一组巡视河岸,稍有不对即刻发出预警, 告知靠近河岸的居民, 近日里务必拘束孩童,不得到水中嬉闹。

“盐渎近海, 且每日有人巡视河岸, 府君无需太过担忧。”

石劭送来新的流民簿册, 册中记录的五百人都将随桓容北上。

“北伐之事非同小可, 府君既领武职, 遇敌来袭责无旁贷,必将对敌接战。”

“此五百人均有膂力, 大多曾与胡人交战,于刀枪下保得性命, 称得上悍勇无畏。其中两人曾为流民帅, 虽势力不大,手下多已离散,然对敌经验丰富,可堪一用。”

石劭翻开簿册,点出列在首页的几个人名。人名后录有年岁,籍贯以及擅长的兵器。

“今其诚心投靠府君,以求得晋身,仆以为,此人可用。”

桓容点点头,拿起簿册一页页翻阅,发现钱实典魁不在其中,不禁抬头看向石劭。

“为何不将营中将兵录入?”

“钱、典等人现为府君私兵,自然不在其中。”

说话间,石劭又取出一本册子,记录的人名不到一百,然资料详尽,除本人姓名籍贯,连其家人都有列举。

“这八十九人为府君私兵,归入丰阳县公国内,不列入步卒名册。”

这个“国”并非指国家,而是封地。

依照朝廷惯例,县公私兵属于绝对的个人力量,相当于贴身保镖,除桓容之外,任何人都无权征调。

也就是说,五百步卒可归于“朝廷”军队,如果桓大司马愿意,随时可以找借口调走,桓容没有任何反对的理由。这八十九人则是保命的关键,只要他们在,桓容的生命就有保障。

当然,不排除意外情况,例如桓大司马不在乎名声,硬要在众人面前摘了桓容脑袋。

事情真到那个地步,这八十九人未必管用,全要靠秦璟留下的部曲救命。

“按照府君吩咐,盔甲和皮甲均已造好,另有相里氏制出的竹甲竹盾,县中铁匠集合到一处,正打造铁矛和长-枪。”

桓容不缺钱,人手也够用,但要打造精良的兵器,材料却是个不小的难题。

他想过复制铁矿石,但复制出来该如何解释?

最近并无商船抵达盐渎,盐渎境内也没发现矿场,平白无故出来一堆矿石,世人定会产生怀疑。

想到可能产生的后果,桓容不禁打个冷颤。自己的实力还不够强大,秘密暴-露的下场,他绝对承受不起,

放弃走“捷径”,桓容同石劭商议之后,取出金银布帛,向邻近郡县购买打造兵器的材料。

换成一百多年前,他要是敢这么干,绝对是抄家砍头、三族夷灭的下场。

皇-权大一统时期,禁绝私售盐铁绝不只是说说而已。

现如今,胡人内迁,北地三天两头打仗,城头变换大王旗的频率高得惊人。晋朝皇权衰落,士族成为与皇权并立的庞然大物,这种情况下,盐可以大张旗鼓的买卖,暗中做些铁矿石交易,实在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有石劭摆出算筹,基本没人能轻易占到便宜。桓容大可放开手,只盯着矿石入库,铁匠开炉。

“依朝廷军制,两百至三百兵卒为一队,册中流民可分两队,各选队主。”

“依仆之见,队主由府君私兵充任,其下的什长和伍长在队中挑选。届时,五百人被大军征调,表现优异者可以私兵名义调回。”

“再者,五百人的军器配备需当慎重,情况未明时,当以竹盾竹枪为本,铁器需要押后,确认不会被大军抽调,方可逐人下发。”

“府君以为如何?”

石劭摆开簿册,一项接一项说明,巨细靡遗,不漏分毫。

桓容仔细听着,中途并未打断。听到最后,不得不心生感叹,到底是豪商出身,石崇的后人,这样计算下来,除非渣爹真不要脸面,否则休想占自己多少便宜。

“善!”

南地不缺竹子,现在也没有生态保护一说。

制造竹盾竹枪的材料要多少有多少,即便盐渎县内的不够用,完全可以在出发后搜集,一路走一路砍,倒还省去运送的麻烦。

说起来,制造竹枪的点子是桓容提出,灵感来源于后世的太平军。早期的太平军何等骁勇,单凭着长-枪阵就没少让清兵吃苦头。

对他的这个提议,石劭大表钦佩。压根不用桓容多说,自发着手安排,制造出的竹枪超出预料,论杀伤力,半点不逊色于铁制长矛。

“因时间紧迫,工匠仅制出两幅铠甲,且只有身甲并无头盔。”

桓容表示理解。

事实上,没有秦璟送来的两个铁匠,这样的“零部件”都不会有。

古代的匠人讲究血脉传承,父传子,子传孙,外人绝无法掌握关键技术。不是随便哪个铁匠都能打造铠甲兵器,找不对人,纯属于浪费时间和力气,不会有半点收获。

经过百年战乱,有该类手艺的匠人多被搜罗一空,秦璟能送来这两人,可谓是极大的人情,桓容想了一天一夜,都不知该送出什么样的谢礼。

“公输和相里几人正赶制武车。”

“武车?”桓容微感诧异,挑眉道,“他们不是在造粮车?”

“粮车已经造好,仆昨日看过,每车仅需一匹驽马,借人力亦可推动。”石劭想起新制的粮车,不禁现出钦佩之色,“临到扎营时,粮车立起木板可为防御,兵卒尽可歇于车上。”

“果真?”桓容大感兴趣。

石劭点点头,出言道:“府君何妨亲往一观?”

“那统筹粮秣之事?”

“府君放心,仆与钟舍人自会商议。”

“好!”

桓容当即起身,唤两名健仆跟随,大步离开县衙后堂。

石劭收拾起簿册,询问过健仆,穿过两条回廊,寻到正清点军粮的钟琳。

说起钟琳,就不得不提桓容在流民中寻宝捡漏的举措。当时定下五六人,最终能通过“考核”的却只有两人。

一个是出自颍川荀氏的荀宥,另一个则是出自颍川钟氏的钟琳。

前者擅谋略,熟读各家兵书,颇有先祖荀彧之风。后者擅内政,同石劭配合默契,短短时日内,盐渎县政焕然一新,盐亭各项条例也被重新规划,盈利增加数倍。

如果桓容没有雄心壮志,也没遇到各种内忧外患,大可趴在金山上悠闲度日,当个甩手掌柜也能富足一生。

当然,这样的事只能想想。

现下并非太平盛世,盐渎越富,桓容越不能掉以轻心。

没有自保力量,盐渎只会沦为他人盘中的肥肉,下刀切成数块,几口吞入腹中。

“孔玙,库中存粮可清点完毕?”

“还差一百三十石。”钟琳头也不抬,面前摆着簿册和算筹,一手计算库中存粮,一手提笔快速记录,可谓分毫不差。这份本事连石劭都羡慕不已。

“敬德怎么这时过来?”钟琳记下一行字,开口问道,“府君可有吩咐?”

“并无。”石劭将手中的簿册放到一边,正身坐到钟琳对面,道,“随府君北上的步卒已做好安排,孔玙录完军粮,可与我同去寻仲仁。”

“怎么?”

“你我三人总要留一人在盐渎。”石劭正色道,“依我之见,仲仁擅谋略,随府君北伐,一路上可出谋划策。你我擅经济内政,留在盐渎更为妥当。”

钟琳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仔细录完最后几行字,接过婢仆递上的布巾,一边擦手一边道:“敬德所言甚是。然此事还需禀报府君,由府君裁量。”

钟氏和荀氏都是助曹魏争夺天下的功臣,虽然钟琳和荀宥两支没落,一路从北方逃到南地,险些性命不保,其底蕴仍非石氏能比。

石劭本意并无过错,的确是在为桓容考量。但他忘记最重要的一点,他是“臣”,哪怕出于好意,也不能代替桓容做决定。

钟琳和荀宥早发现这点,却没有贸然出言。

一来,两人新投桓容,根基尚浅,遇事不能率性,必谨言慎行。二来,就此事出言,难免有挑拨的嫌疑,很可能会事与愿违,好事变成坏事,引来石劭疑心。

吹干纸上墨迹,钟琳收起算筹,打算先同石劭去见荀宥,再往粮仓一行。

“府君不在府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