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1 / 2)

桓容 来自远方 3528 字 15小时前

桓容回到驻地, 众人早已久候多时。见战马驰入军营, 立刻迎上前来。

“府君!”

“诸位无需担忧。”桓容跃身下马, 本想潇洒一回, 奈何角度没找准, 踉跄一下, 差点向前扑倒, 抓住马鞍方才站稳。

“府君小心!”钱实出声道。

“无碍。”桓容摆摆手,暗中磨了磨牙,再次肯定自己没有潇洒的命。

“刘将军可有安排?”

“军令如山, 我等自当依命从事。”桓容让开半步,立刻有健仆上前牵走战马。

听闻此言,荀宥和钟琳尚能镇定, 只在心中叹气。

钱实面色阴沉, 拳头紧握,指尖几乎扣入掌心。典魁脖颈鼓起青筋, 双眼泛出红丝, 显然已怒到极点。

可以想见, 假如桓温当面, 两位恶侠出身的大汉, 难保不会一拳砸过去,狠狠出上一口恶气。非是顾忌桓容, 怕给他惹来麻烦,典魁都想闯一闯中军大营。

大不了再回去做流民!

天大地大, 还愁没有容身之处!

“府君领刀盾手, 实在是……”荀宥欲言又止,被钟琳拉了一下,终归摇了摇头。

“军令如山,必当遵守!我既为桓氏子,理应仿效我父,驰骋沙场,灭除胡寇,临军对战,勇往直前,无所畏惧!”

桓容满脸正气,大义凛然。

众人愕然不已,满脸都是问号。

他们没听错吧?

桓容勾起嘴角,示意几人靠近些,压低声音,如此这般、这般如此解释一遍,旋即拍了拍钱实的肩膀,正色道:“临战之时,我便将世子交给你了。”

翻译过来:假如绳子都拖不走,无妨动手抬来。抬起来耍赖,甭管什么手段,凡是有用尽管上!

“府君放心,仆一定办到!”钱实摩拳擦掌,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这业务他熟。

绑个人而已,手脚捆住,世子庶人一个样。

桓容满意点头。

桓大司马披肝沥胆,为国尽忠,不惜牺牲儿子性命。桓熙身为世子,理当继承亲爹这种“舍己为人”的精神,抄起刀子赤膊上阵,同贼寇面对面厮杀。

至于能不能厮杀得过……反正大司马有言,马革裹尸是光荣,血染沙场是荣耀。

桓世子战死沙场,正好应了此言。

“仆定然看好世子!”钱实咧开嘴,打算今晚就守在桓熙帐外,防备他派人向桓大司马求救。只要守住这两日,等到上了战场,神仙也休想救下他的命!

桓大司马想捞人?

除非他不要脸面!

先前一番慷慨激昂,为国为民舍弃亲子,让桓容第一线冲锋,死亦无憾。转过头来,换成桓熙就不行?简直是自抽嘴巴,没有半分信义可言!

假以时日,谁还会信他?

即便是仰慕其名,跟随多年的谋士武将,怕也会重新掂量一番,这样的表里不一,说一套做一套的“明公”,到底值不值得跟随。

桓熙的事情仅是小插曲,同鲜卑骑兵对战才是重中之重。

盐渎私兵曾战胜鲜卑溃兵,取得相当不错的战果。但过程有些取巧,遇上对方轻敌,才能一战而下,斩首七百余级。

现下情况完全不同,双方正面交锋,锣对锣鼓对鼓,面对的是慕容垂手下精锐,比拼的是硬实力,想要保住性命甚至杀敌致果,绝对是易事。

不易归不易,桓容心中明白,既然上了战场,就不能有半分怯懦。甭管武力值如何,狭路相逢勇者胜,三军力战之时,胆气先丧者总是第一个丢命。

“后日御敌,我领刀盾手列阵,先以武车开路。”

武车内空间不足,木屋难免憋闷,加上营中防卫严密,桓容没有可避人之处,干脆席地而坐,将计划道于诸人。

泄-露也没关系。

这个关键时期,即便渣爹也不敢乱来。除掉他一个人不要紧,稍有不慎引来重怒,甚至发起兵-变,绝对够渣爹喝上一户。

见过刘牢之,明白右军上下对军令的观感,桓容愈发确信这一点。

“竹枪兵列阵中,尔等务必记得,配合刀盾手行动。”

“鲜卑骑兵冲锋时,武车左右不可留人,至少要相聚二十步以上。来不躲闪,可迅速移到车后。”

“稍后组织役夫,连夜赶制投石器,无需精益求精,能投掷两到三次即可。”

“凡随我北上者,此战之后,每人可领稻谷绢布,有功者加倍。”

说到这里,桓容顿了顿,扬声道:“战中立功者,赏!制投石器有功者,赏!临战怯懦者,罚!不战而逃者,杀!”

两赏一罚一杀,字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众人肃然表情,齐声应诺。

夜色--降临,营中燃烧起火把。百余只围拢起来,橘色光亮遍洒,黑夜犹如白昼。

役夫们脱-光-了膀子,忙着砍伐木材,搓紧粗绳。随着一架接一架投石器立起,百余名汉子均汗流浃背,胸前和脊背仿佛浸着油光。

“带来的绢布全部裁剪,几层缝合。再将用不上的竹盾拆开,夹入绢布之内。”

竹盾都刷过桐油,极有韧性。加上几层绢布,纵然不能抵挡刀枪,却能挡一挡流矢,大大增加众人活命的机会。

桓容亲自安排,令人去寻不当值的刀盾手,穿上这层绢衣,再套上护心镜和皮甲。

看到试验后的结果,刀盾手用力抱拳,腮帮紧绷,沉声道:“桓校尉看重我等,我等必当效死!”

能活着没人想死。

对桓容来说,这不过是举手之劳,于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的军汉而言,却是天大的恩情。

绢布数量不多,分发下去,没人仅能护住胸前。

饶是如此,众人仍是感动不已,发誓上了战场,必定竭尽所能以报此恩。

“校尉,环首刀过重,您怕是抓不起来,要不换成匕首?我手中恰好有一把,是从胡寇手里缴获。”

“桓校尉放心,匕首尽够。只要仆等有命,绝不让贼寇靠近校尉半步!”

简言之,环首刀您都舞不起来,别提和鲜卑人捉对厮杀。有咱们在,您拿把匕首装装样子就成。

军汉们一片赤诚,绝对出于好意。

桓容良久无语,眼见众人已开始讨论匕首的分量,不禁咳嗽一声,道:“诸位,容有一言。”

军汉们立刻停住,等着桓容出言。

“后日同敌交战,我军列方阵。容与刘将军商议,可在阵前稍作变化。”

“如何变化?”

“这样……”

桓容简单解释两句,见众人云里雾里,干脆拉上几名刀盾手和竹枪兵演练。

起初有些生疏,随着次数增多,几人的配合愈发默契,围观者的表情由不解变成惊讶,继而满是佩服。

“善!”

荀宥和钟琳擅长计谋内政,同样也是知兵之人,结合竹枪兵特点,将阵型进一步精化,杀伤力立刻增大一倍。

“仲仁,绘制阵图一事交给你,务必尽早成图,送到刘将军手中。”

“诺!”

“孔玙,建造投石器等事还要劳烦。”

“府君放心。”

做好一番安排,桓容终于空出时间,照计划同秦璟详谈。

“秦兄几番相助,容甚是感激。”

武车上,桓容正身端坐,神情肃然。

“此战乃晋同鲜卑之争,容虽不才,亦有杀敌报国之志。秦兄回护之情,容知晓,然以秦氏坞堡在北疆的处境,实不易轻涉其中。”

换言之,秦氏同晋军交易牛羊属生意范畴,无论鲜卑还是氐人都不会随便找茬。

若是秦璟兄弟加入晋军,在战场被认出来,情况就变得完全不一样。

秦氏坞堡的确强悍,但孤悬北地,群狼环伺,时刻游走在刀锋之间,一样是险象环生。

以坞堡的能力,单独对上一股胡人政权,多数时间能够保持不败。如果被视做同晋军联合,却很可能遭遇胡人的联手绞杀。

如果晋室靠得住,这倒没什么。

关键在于,晋室压根靠不住。现下又是桓大司马掌兵权,不在背后捅刀子就不错了,救援秦氏坞堡?根本想都不要想。

秦璟几次挖墙脚,曾让桓容气得咬牙,但也没少帮他。尤其是这次运送牛羊,无异于雪中送炭。

以德报德以直报怨,恩怨分明方为大丈夫。

以桓容的性格,明知是个无底坑,自然不会让他跳下来。

随着时间流逝,桓容的心态逐渐发生变化,考虑问题的方式不再遵循前世,而是越来越贴近当下。

他想要抽渣爹巴掌,可以借助外力,却不能全靠外力。

否则,就会像东晋皇帝一样,明明是一国之主,却不被顶级士族看在眼里,遇上叛乱只能躲进深山,没丢皇位也成了摆设,那叫一个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