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1 / 2)

桓容 来自远方 3657 字 15小时前

见到朱蒙, 袁瑾再迟钝也知晓事情不对。

秦雷无意多言, 坚持要将朱蒙和信件一并送至袁真面前。

自抵达寿春, 朱蒙始终被五花大绑装在袋中。乍然见到光明, 双眼受不住刺激, 顺着眼角落下几滴咸泪。

好不容易适应光线, 能看清人影, 抬头认出满面铁青的袁瑾,想到被搜出的那封书信,当即大感不妙。

他想和袁瑾说, 此事是桓容诡计,意图挑拨袁真和朱辅的关系。奈何嘴被堵住,只能发出“唔唔”的声响。

袁瑾很想听一听他要说些什么, 却被秦雷和忠仆一起拦住。

“等到了袁使君面前, 一切自有定论。”秦雷道。

袁瑾或许能被蒙骗,袁真绝对不会。

朱蒙知晓这个道理, 挣扎得愈发厉害, 形容更显得狼狈。

“走吧。”

不用他人帮忙, 袁瑾一把提起朱蒙, 大步走向内室。

彼时, 袁真刚刚用过汤药,勉强坐起身, 肩头披着一件长袍。见袁瑾提着朱蒙进来,身后跟着除去佩刀的秦雷, 神情微微一变。

“见过袁使君!”

秦雷抱拳行礼, 取出怀揣一路的书信,郑重呈送到袁真面前。

“这是?”

“使君一看便知。”秦雷道,“日前盱眙有变,朱胤意图谋刺桓刺使,现已被捉拿下狱。”

“什么?!那小贼竟敢……”袁瑾愕然出声。

“阿子住口!”袁真厉声喝道,“休要无状!”

袁瑾打了个寒颤,不敢再言。

秦雷恍若未见,继续说道:“搜查朱胤家宅时,再密道中搜出此人及此封书信。桓使君看过,言其中涉及到袁使君,故命仆前来寿春。”

“你乃秦氏部曲?”

“是。”

“为何在桓刺使跟前听命?”

“不瞒袁使君,早在桓使君任盐渎县令时,仆便奉四郎君之命跟随桓使君,之前曾随桓使君北伐。”

这件事不是秘密,凭袁真的人脉早晚能查出来。

秦雷当着袁真的面道出,无外乎是提醒对方,桓容同秦璟交情匪浅,袁真既然已经叛晋,有意北投,在处理同桓容的关系时最好谨慎一些。

袁真没有出言,眯起双眼咳嗽几声,摆手示意袁瑾不必担忧,除掉裹在信封外的绢布。

信并不长,袁真却足足看了一刻钟。

期间,袁真的神情并未生出多大变化,近身的人却知道,他此刻已是怒火狂燃,不是碍于病体,很可能会立即点兵包围朱辅在寿春的家宅,将宅中人杀个一干二净。

“此封信外,桓刺使可还有他话?”

秦雷没有接言,先将视线移到袁瑾身上,又扫了一眼留在房内的忠仆和童子。

猜出他的用意,袁真挥退他人,只将袁瑾留在室内。

秦雷这才开口道:“仆出行之前,桓使君有言,如袁使君愿意留在寿春,他可以帮忙。”

留在寿春?

袁真蹙眉,眼中闪过几许明悟。

袁瑾则是一头雾水。

“阿父,他这是什么意思?”

“桓刺使当真这么说?”袁真没有理会袁瑾,而是肃然看向秦雷,沉声发问。

“字字确实,仆不敢诳语。”

室内陷入寂静,袁真沉思许久,没有再行询问,而是令袁瑾唤来忠仆,先引秦雷下去休息。

“桓刺使的提议我会考虑。”袁真道,“你可暂留寿春,待我处理完杂事,会书信一封交你带回。”

“诺!”

秦雷抱拳行礼,明白袁真所言确实,并非是在设法拖延时间。

事实上,知晓书信内容,袁真肯定会和朱辅翻脸。他病成这样,先前的盟友又打算背后-捅-刀,同桓容合作几乎是唯一的出路。

秦雷下去之后,袁真将书信递给袁瑾,又咳嗽几声,目光落在朱蒙身上,沉声道:“你是自己说,还是我让你说?”

朱蒙瞬间脸色惨白,嘴上的布被取走,整个人已抖如筛糠。

他可以在桓容面前逞强,却不敢面对袁真。作为朱辅的儿子,他太清楚袁真的手段。

“我、我说。”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朱蒙的声音发颤。

“自使君病重,家君便常与临淮叔父书信,只等使君驾鹤……”朱蒙顿了顿,下边的半句话实在不敢出口,唯有含混过去,“便借临淮郡兵逼大公子交出手中势力。”

随着朱蒙的讲述,袁真的脸色愈发阴沉。怒到极致,竟诡异的平静下来。

袁瑾狠狠攥着书信,当真是怒不可遏。

没有朱蒙的话,他还可以当这是桓容诡计。对方亲口招认,他想将事情赖到桓容头上都不行!

“阿父,朱辅欺人太甚!”

想当初,朱辅朱胤能坐上太守宝座,袁真没少在背后出力。不想袁氏一夕落魄,对方竟要背后下手!

“好啊,当真是好。”袁真咳得更加厉害。

他被桓温设计,又被晋廷视为弃子,一怒占据寿春叛晋。朱辅向来同他亲厚,知晓此事之后,二话不说随他一起北投,他还对这“老友”怀有几分愧疚。

万万没想到,对方竟是貌忠实奸,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打算趁他病要他命!

“袁石。”

“仆在。”

“带下去埋了。”袁真饮下一口温水,声音略显无力,说出的话却令人胆寒,“命袁柳立刻关闭城门,不许任何人进出。”

“诺!”

“围住朱辅的宅院。”袁真狠声道,“凡是宅中之人,一个不留!严查城中郡兵,凡同朱氏有牵连的,连同其家小全部关押,仔细盘问。”

“诺!”

忠仆领命下去安排,顺手将朱蒙拖了下去。

朱蒙还想挣扎求饶,当场被卸掉下巴,再发不出半点声音。

待室内只剩下父子二人,袁真对袁瑾道:“阿子,你后宅中的妇人尽快处置掉。”

“阿父,”袁瑾震惊的抬起头,“她是阿峰的生母。”

“妇人之仁!”袁瑾恨声道。

“这个妇人绝不能留!我早在怀疑,朱辅为何能知晓我的一举一动,连我服用的药方都一清二楚。除了家中透出消息,没有其他可能。”

“或许是奴仆。”在袁真冰冷的目光注视下,袁瑾的声音越来越低。

“我知你喜爱阿峰,我又何尝不喜。”袁真疲惫的闭上双眼,道,“瑾儿,你要知道,如今我已非豫州刺使,你也不再是刺使公子。我为晋廷叛-臣,稍有不慎就将万劫不复,粉身碎骨!”

如果不是沉疴在床,恐回天乏力,袁真哪会同袁瑾如此废话。

可惜他身边只有这一个嫡子,还如此的不成器。想到这里,袁真不免暗中叹息。

“阿子,你可明白为父之言?”

袁瑾垂下头,双拳紧握。

见他这般表现,袁真胸中猛然腾起一阵怒火,旋即又化成一片悲凉。如果他有一个儿子成器,哪怕是个庶子,他都不会如此担忧身后之事。

“阿父,不能、不能关着她吗?”袁瑾试着开口。

袁真终于失望。

“罢,随你。”

“阿父?”听出袁真的心灰意懒,袁瑾没有半点庆幸,反而开始陷入惶恐。

“我时日无多,你不愿从我之命,今后的路就自己走吧。”

话落,袁真躺回榻上,疲惫的合上双眼。

“阿父……”

袁瑾愈发感到心慌,双膝一软,跪行向前,哭求道:“阿父,儿从命,儿愿从命!”

袁真仍是不言。

“阿父,儿错了!阿父!”

袁瑾满面惶恐,袁真终于转过头,看着他,心中更觉得失望。

如果袁瑾能坚持下去,即便是妇人之仁,好歹能有几分担当。如今这个样子,让他如何放心将袁氏家族交给他!

“既然如此,那就去吧。”袁真开口道,“处置好这件事,点二十部曲和五十私兵出城,截杀归来的朱辅。”

“诺!”

袁瑾带着眼泪应诺,起身退出内室。

想到要将结发之妻杀死,心头难免有一丝不忍。然而,袁真的话如警钟般长鸣脑海,迫使他压下那一分怜惜,转道走向后宅,左手握牢剑柄,用力得手背鼓起青筋。

在面对妻子不信的目光,举起宝剑时,他心中怨恨的不是桓温晋廷,不是意图吞并袁氏仆兵的朱辅,而是将这一切揭开的桓容。

“小贼,总有一日我必杀你!”

鲜血溅到脸上,这一刻的袁瑾仿佛地狱走出的恶鬼,狰狞、恐怖。

一个五岁的男童藏在屏风后,看着亲父手刃亲母,嘴被保母死死的捂住,小脸一片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