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1 / 2)

桓容 来自远方 3765 字 15小时前

荆州之名源于《尚书》, 古称江陵, 为古九州之一, 是春秋战国时期楚国的都城。

经秦汉一统, 再到三国分立, 荆州地处冲要, 始终为兵家必争之地。

经过一百多年的战乱, 晋室渡江偏安,北地为胡族所占,诸多政权征战不休, 你方唱罢我登场,许多汉时州郡都被割-裂,县称郡, 郡为州, 地名变得异常混乱。

举例来说,前燕有一个荆州, 前秦也有一个荆州, 东晋同样有荆州, 彼此互相接壤, 都是在原荆州郡县基础上, 合并临县设立。疆域虽然不大,位置却相当重要。

这还算好的, 至少“有地可依”。

更离谱的是,远在西疆的凉国, 还曾设立建康郡!

东晋的都城变成凉国一郡, 若说张寔祖上没有点其他想法,完全不可能。

换成刚穿-越-时的桓容,遇上这种情况,绝对是两眼一抹黑,头大如斗,逃命都会跑错地方。

由此可见,舆图是多么重要。

若是没有舆图,仅凭地名就能将没有经验的武将绕晕。

燕国为秦氏坞堡所灭,秦氏的军队陆续接管前者疆域。

秦玒暂歇的南阳郡,归属坞堡治下的荆州,向西数里便是氐人占据的上洛,转道向南,则为东晋掌控的义阳和襄阳。

选在此处回合,路程最短,却很可能遇到氐人和晋军。

秦玒不敢大意,提前派出斥候探查。队伍行至三国边界交汇,立刻下令停住,不再轻易向前。

“奇怪。”

眺望四周,秦玒神情凝重,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郎君有何发现?”一名部曲打马上前。

“我也说不好。”秦玒摇摇头。

他随父兄征战多年,对危险的预感极其敏锐。四周即无胡人也无晋军,他却是心脏狂跳,握紧长-枪,警报声不断在脑中回响。

危险!

秦玒眯起双眼,压下骤起的烦躁,再度派出斥候。

无论如何,必须接到张寔一行。这是大君交付的任务,更关系到西域胡的立场。

有张寔为纽带,就能借机拉拢西域胡,对己方百利而无一害。甚者,还能通过西域胡牵制氐人,令其腹背受敌,无法全力东顾。

当初秦氏坞堡被夹在胡人中间,四面楚歌,滋味相当不好受。现如今,也该让氐人尝一尝了。

“速查,有异样立即来报!”

“诺!”

斥候领命,正要策马驰出。距离数十步外,忽然掀起一阵烟尘。

先往查探的斥候飞驰来报,凉国一行已靠近边境,正往此地奔来。

“郎君,车队护卫不到百人,身后跟着氐人,数量约有两队。”

“两队?”不到五百?

秦玒本能觉得不对。

以张凉旧部的战斗力,仅凭两队就想拦截绞杀,分明是异想天开!以王猛对张凉的“重视”,绝不会犯下此等错误。

越想越觉得可疑,内中必有蹊跷。

秦玒下令仆兵收缩队形,长刀出鞘,随时提高警惕。

“这事不对!”秦玒对随行幢主道,“大君信中说,张凉旧部不下千人,纵然逃亡途中有所减损,也不该仅存一百。再者,氐人仅派两队来追,更是显得蹊跷!”

“郎君是说,张寔可能投靠氐人,借机引秦王入瓮?”幢主问道。

秦玒摇摇头。

“氐人于张寔有灭国之恨,杀父之仇,他不会投靠苻坚。”

“那?”幢主面露不解。

“我所有忧者,是凉国旧部背叛。”秦玒眺望远处,见到隐隐约约的马车和人影,眉间拧出川字。

真如他所想,张寔怕已经死了。

秦玒心存担忧,始终目视前方,自然未能留意到幢主骤然握紧的双拳,以及表情中闪过的一抹阴沉。

来不及多言,三辆马车已疾驰而来。

车后的护卫仍维持在百人左右,追击的氐人突然加快速度,似终于意识到事情紧迫,要将马车拦在境内。

“救命!”

见到停在边境的骑兵,贺野斤故意推开车门,大声呼救。

秦玒举起右臂,命麾下勿要轻举妄动。

“仆乃凉国旧臣。”见秦玒不上当,贺野斤狠狠咬牙,抓出被击昏的世子夫人,高声道,“世子为叛臣所害,我冒死将夫人救出!”

喊话间,氐人的弓箭骤雨般飞来,咄咄的钉在车上。

寻常马车不比武车,车壁没有夹层,最薄的地方能轻易被弓箭扎入。几波箭雨之后,三辆马车活生生成了刺猬。

见秦玒仍不上前,贺野斤心中焦急,抓着身怀有孕的世子夫人,开始破口大骂,骂秦氏不仁不义,不讲信用,身为凉国的盟友,此前诸多利用,此时却见死不救。

“小人!奸-徒!”

贺野斤越骂越起劲,被他抓住的贺野氏在颠簸中转醒,看到眼前的情况,意识到前方是秦氏仆兵,顾不得自身安危,大声道:“休要信他,他已投靠氐人!”

贺野氏的声音沙哑,粗噶不似女子,显然是伤到了嗓子。

每说出一个字,喉咙间就如利刃划过一般,嘴角的伤口撕开,流下一线鲜红。她全不在乎,奋力挣开贺野斤的手,大声道:“世子已死!此间有诈……”

不等她喊完,氐人和护卫同时发难,箭矢如雨般飞向秦玒。

秦玒横-枪挡开箭雨,怒视贺野斤,怒道:“你背主?!”

面具被揭开,贺野斤干脆不再演下去,一改愤怒的神色,将贺野氏提到身前,狡猾道:“是又如何?不妨告诉你,她是张寔之妻,腹中是张寔仅存的血脉。”

秦玒表情变了。

贺野斤得意大笑,“如何?秦氏许诺张寔护其血脉,如今人在眼前,你救是不救?若是没胆,趁早夹起尾巴逃走,到时候,全天下都会知道秦氏不过一群无胆鼠辈,背信弃义,见死不救,哪配称什么英雄!”

“卑鄙!”幢主大声骂道,不顾秦玒阻拦,径直纵马上前,越过边境,冲向贺野斤的马车。

仆兵均被带动,除了秦玒的心腹部曲,一并随幢主冲锋。

“等等!”

秦玒神情骤变,不等声音落下,又一阵箭雨从两侧飞来,冲锋的仆兵未能靠近马车,已倒下数十人。

原来,早有氐人埋伏在土丘之后,提前挖出暗道,并以朽木枯草遮掩,斥候竟未能发现。

埋伏的氐人不下两千,陆续跃出暗道,跨过边界,将秦玒和部曲团团包围。

“郎君,我等殿后,你快走!”

二十余名部曲调转马头,呈半圆形护住秦玒。

“走?一个都别想走!将你的人头带去,氐主必定许我高位!”

贺野斤没见过秦玒,却能推断出他的身份。

此时此刻,正兴奋得双眼发红,在车辕上大叫:“抓住他,死活不论!”

“郎君快走!”

情况危急,部曲来不及多说,干脆以身为盾,不顾-刺-来的刀枪,一心冲开包围,将秦玒送出去。

两次冲锋之后,部曲仅余十一人,氐人的包围仍是密不透风。

眼见部曲一个接一个战死,敌人越逼越近,秦玒拉住战马,长-枪斜指地面,枪杆紧贴肩后,几乎同手臂呈一条直线。

“我乃秦氏子!”

五个字铿锵有力,穿透呼啸的北风。

“马革裹尸,战死沙场,是为秦氏骄傲!死有何惧!”

“惧”字出口,秦玒猛地一拉缰绳,战马长嘶,扬起前蹄,人立而起。

马上小将一身玄甲,眸光如电,浑身煞气盈然,长--枪-所指,足令人胆颤心寒。

“杀!”

马蹄落下,狠狠踹在氐人胸口,骨裂声清晰可闻。

长-枪过处,血光飞溅,氐人一个接一个倒下。躺在地上,看到凌空踏下的马蹄,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便被踩碎骨头,一命呜呼。

“杀!”

枪-身很快被鲜血染红,秦玒身边的部曲越来越少,终至一个不剩。

落入陷阱的仆兵犹在冲杀,不顾一切的想要冲回秦玒身边。

幢主斩杀两名氐人,终于破开防线,撕开一个缺口,大叫道:“郎君!这边!”

秦玒闻声调转马头,奋力同幢主汇合。

两人背靠背,使出全力御敌,倒在马下的氐人越来越多。

贺野斤看得焦急,大喊大叫:“放箭,为何不放箭?!”

一名氐人将官策马上前,轻蔑的扫他一眼,冷哼一声,“你懂什么。”

贺野斤气结。

“区区一个幢主,安敢如此无礼!”他好歹曾为凉国高官,又被王猛“赏识”,如何能忍下这口气。

“一个背主叛族之人,在老子面前摆什么威风,呸!”

氐人将官丝毫不给贺野斤面子。

他奉命执行计划,设伏狙-杀秦氏仆兵,不代表他愿意给这个小人好脸。

胡人天性悍勇,时常一言不合,就会在臣服之后举兵-反叛。没有叛过几次,都不好意思说部落强悍。但无论如何,背叛他人可以,陷害出身的部落绝对不行。

如果贺野斤仅是背叛凉国,氐人还不会这般态度。可他不只-毒-杀旧主,害死昔日同僚,更背叛族人,使得贺野部被灭,这样的行为实在令人不齿。

氐人视秦氏为劲敌,却也佩服后者。

这是崇尚强者的天性使然,更是对勇士的尊重!

反观贺野斤,十足十的无耻小人,不是王猛说他还有用,特别派人加以保护,别说高官厚禄,人头早被愤怒的西域胡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