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1 / 2)

桓容 来自远方 3527 字 15小时前

元帝南迁后, 沿用吴国旧城, 在太初宫、昭明宫及苑城的基础上修建宫城, 名为建康城, 又被称作台城。

台城呈长方形, 周长八里, 仿洛阳宫建造, 共有殿阁楼宇三千余间。兼有南地建筑风格,绣闼雕甍,雕梁画栋, 极是精美。

主殿为太极殿,是举办朝会大典,天子处理政务和起居的场所。

殿后为显阳殿, 又称椒房, 是皇后长居宫室。

自庾皇后薨逝,殿内始终空虚。随司马奕被废, 司马昱成为台城之主, 后宫嫔妃都想入主显阳, 可惜天子不松口, 无一人能得偿所愿。

太后居处名为长乐宫, 仿造汉制。受条件所限,无论规模还是精美程度, 都不及汉长乐宫半分,曾因乱军损毁, 褚太后入住时方才重建。

朝会结束后, 司马昱特意唤来桓容,欲携其登舆,同往长乐宫。

“南康素来知礼,今日入宫,必往太后处。”

桓容暗中撇嘴,总觉得话中有话。不便深究,只能固辞舆车,坚决要求步行。

开玩笑,渣爹进出都要走路,他乘舆车算怎么回事?

况且,不是寻常车舆,而是皇帝金舆,落在其他人眼中,想上天还是想上天?

亲娘是晋室大长公主,身份尊贵,司马昱授予尊荣无可厚非。

他到底姓桓,甭管对方出于好意还是歹意,哪怕是真心抬举——虽说可能性很低,这份荣耀都要推辞,坚决不能接受。

“陛下厚爱,臣感激涕零。然宫中规矩如此,实不敢违。”

桓容拱手,作势要跪到地上。

百官尚未全部离开,目睹此举,不晓得内情,禁不住面露诧异。

司马昱略有些尴尬,扶起桓容,令宦者抬走舆车,道:“朕和阿奴一起。常日坐于殿中,也该活动活动。”

司马昱相貌英俊,五十出头的年纪,长髯飘于胸前,鬓发间掺杂银丝。或许是注重养生之故,半点不显老态,反而有几分仙风道骨。

这就是真名士和冒牌货的区别?

桓容暗中咬牙,坚决不承认,一时间脑袋进水,把自己骂了进去。

“阿奴早年游学会稽,拜于周氏大儒门下,朕亦有耳闻。”

司马昱握住桓容右手,笑容温和,语气平缓,没有半点君王的架子,犹如一个慈祥的长辈,遇上喜爱的小辈,真心的关怀几句。

“陛下过誉,臣不敢当。”桓容垂首。

“当得。”司马昱笑道,“大儒有言,阿奴良才美玉。朕亦以为,以阿奴之才,必成国之栋梁,他日建功立业,定能扛鼎华夏,匡扶正-统。”

桓容没接话。

这话不好接。

良才美玉是赞赏,国之栋梁是拔高,扛鼎华夏、匡扶正-统?

不提他到没到这个水准,也不提他胸怀何种志向,此刻敢点头,绝对是一脚踩进陷坑。若是谦虚几句,又显得过于虚假,落在后世人眼中,“口是心非”四个字跑不掉。

与其说错话掉坑里,不如闭口不言。

少说少错,顶多落个“木讷”的评价。

当然,司马昱不会相信他是真的木讷。但以桓容目前的处境,演技不太过关,唯有装傻最安全。

两人走在前面,时而谈笑几句。司马曜跟在身后,压下嫉恨之心,斟酌是否该同桓容交好。若是下定决心,又该从何处着手。

当真应验南康公主所言,桓容压根无需多费心思,凭借手中实力,旁人自会主动讨好。

雨水渐停,空中阴云散去,阳光蒸腾水汽,很快又变得闷热起来。

好在长乐宫距太极殿不远,又有宦者和宫婢撑起伞盖,落下一片阴凉。换成西汉宫殿的规模,绝对会脚底走出水泡,冒出一身热汗。

御驾行至长乐宫,早有宦者入内禀报。

彼时,南康公主乘坐的舆车停在殿前,十足显眼。

司马昱经过,对桓容眨了眨眼,就像在说:如何,朕说得没错吧?

桓容愕然。

皇帝刚才眨眼了?

该说老帅哥依旧魅力无穷,还是这世界有点玄幻?

自穿-越以来,他发现真实的历史人物和史书记载颇为不同,正如眼前的司马昱,史称“清虚寡欲,尤擅清谈”,后四个字未能亲眼证实,但这“清虚寡欲”实在值得商榷。

“拜见陛下。”

褚太后和南康公主迎出殿门。

按照身份,前者本无需如此。奈何司马昱辈分更高,压根不能遵从惯例。

皇帝是叔叔,太后是侄媳妇。

纵观历史,当真是少有。

两人身后跟着四五名嫔妃,都是绢袄绸裙,梳着高髻。发上簪着类似的金钗,分量不小,论精致程度,远不及南康公主和褚太后所戴。

晋朝延续魏制,对嫔妃和命妇的穿戴有严格规定。在宫外可以不遵守,偶尔愈矩,入宫则不行。尤其是皇后未立,椒房虚位以待,众人更要严守规矩,不能让旁人挑出半点错来。

司马昱向褚太后回礼,叫起众人。

桓容上前半步,拱手揖礼。

司马曜同时上前,行完礼默默退后。自司马昱登位,为避嫌,他和褚太后的关系一直不近,甚至称得上疏远。

褚太后仅向司马曜点了点头,却对桓容笑道:“瓜儿来了,方才还同你母提起,这些时日也不见你入宫,别是有事耽搁。”

这番话乍听没有什么,细品却能发现问题。

桓容口称不敢,解释道:“回太后,臣昨日出城拜见家君,尽人子之道。”

刚见面就挖坑,桓容傻了才会往里跳。

外地官员归京,需隔日上朝。但他事先递过表书,请过假,三省一台都有记载,官面上挑不出理来。至于其他,一个“人子孝道”就能堵死。

身为人子,先去见亲爹理所应当。肩扛“孝”字大旗,可谓无往不利。

不同意?

自可同桓大司马去辩上一辩。

说一千道一万,这位敢吗?

话音落下,桓容恭敬站在一旁,不言不语,“老实”得让人牙痒。

褚太后面上不显,心中翻腾几个来回,被堵得肝疼。

眼角余光扫过南康公主,后者正颔首轻笑。目光回视,笑容里带着嘲讽,褚太后不由得怒气上涌,险些再次昏倒。

“瓜儿孝心。”

四个字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桓容权当没听出背后之意,笑道:“太后夸赞。”

褚太后:“……”

她是夸他吗?!

桓容抬起头,他就当是。

南康公主笑容更盛,司马昱咳嗽一声,当先迈步走进殿内。

众人这才意识到,光顾着看太后的热闹,天子竟被晾在门前,这可是大大的不敬。

“陛下恕罪!”

众人簇拥着司马昱走进内殿,茶汤糕点俱已备妥。

宦者宫婢侍立两侧,轻轻摇动宫扇,送来徐徐凉风,驱散殿中热意。

司马昱端起茶盏,仅是沾了沾唇就放到一边。随后笑道:“临近秋日,太后需当注意。朕闻日前唤了医者?”

天子出言,太后谢过关怀,虽说对话有些别扭,殿中气氛总算变得热络。

桓容正身端坐,手捧茶盏,和司马昱一样滴水不沾。留心听着双方机锋不断,唇枪舌剑,互相捅刀,仿佛在观赏一出大戏,看得津津有味。

南康公主略感到好笑,又有几分悲凉无奈。

这就是晋室。

太后天子不和,除非一方退步,否则台城内永不会太平。

“阿母?”

“无事。”南康公主低声道,“今日朝会可见到你父?”

“没有。”桓容摇摇头,“郗使君也不在。”

“郗景兴呢?”

“见到了,没来得及说话。我观郗侍郎有几分忧色。”

三言两语道明情况,外人听不出端倪,南康公主细思片刻,心头微动,缓缓现出一抹笑容。

如此看来,那老奴的情况确实不好。哪怕返回姑孰,怕也撑不了几日。

两人说话时,几名淑仪都在打量桓容。

至于跟着来的司马曜,正安静的坐在李淑仪身侧,全然充当背景。

“妾闻丰阳县公十岁至会稽游学,拜于大儒门下,被赞良才美玉。今日当面,果真是传言不虚。”徐淑仪当先开口。

她是司马道福的生母,早年最得司马昱喜爱。哪怕徐娘半老,依旧眉眼含-春,风韵犹存。

“可不是。”胡淑仪掩口轻笑,面容只能算清秀,声音却格外悦耳,仿佛二八少女,“世人常言谢氏郎君芝兰玉树,王氏郎君气度非凡。今日得见小郎,亦是轩轩韶举,夭矫不群。难怪日前被围在秦淮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