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1 / 2)

桓容 来自远方 3320 字 15小时前

和荀宥等人相处日久, 积累下丰富的经验, 桓容以为自己的口才还算不错。但是, 此时此刻, 面对亲娘严肃的表情, 他却突然变得词穷。

秦璟送来鸾凤钗, 还是在冠礼之时, 实在出乎预料。

以之前的几番接触,说他故意找茬,可能性着实太低。

结两姓之好?

桓容默默叹息, 这事更不可能。

是嫁是娶?

条件摆在那里,硬件软件都有欠缺。

实话实说,见到鸾凤钗, 他也有些懵, 第一反应是马上送出书信,和闹出“这事”的好好谈谈, 看看对方是不是脑袋进水, 要么就是走路没注意撞柱子上了。总而言之, 这是“正常思维”能干出的事吗?

“瓜儿?”

桓容迟迟不出声, 表情变来变去, 喜怒难断,南康公主愈发感到疑心。

李夫人眸光微动, 仔细打量桓容的表情,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以袖掩口, 笑容颇含深意。

“阿姊莫要催,稍等片刻,郎君理清之后,自会实言相告。”

听到这句话,桓容只想苦笑。

实言相告?

怎么告?

秦某人办事不地道,好歹事先给个提醒,他也好知道“事发”之后如何应对。如今倒好,一支鸾凤钗送过来,亲娘误会是找茬,他怎么解释?

“阿母,这事……”桓容皱眉,硬着头皮道,“儿以为对方未必有恶意。”

南康公主眸光微凝,“没有恶意?”

压力陡然加倍,桓容激灵灵打个寒颤。

太吓人了有没有?

“儿同秦氏有生意往来,彼此定有契约。秦氏向来守约,称王拿下燕境之后,一度拦截南下的乱兵,对儿多有相助。”

桓容咬了下舌尖,情绪镇定下来,思维随之变得清晰。

“儿同秦氏四郎有约,不只交易盐粮,更从氐人辖地招揽百姓,收拢壮丁。”

“回建康之前,盱眙曾遣商队北行,经南阳入上洛,如计划顺利,想必此时已经折返。”

“秦氏掌控燕境不久,又发兵攻打氐人,抢得三郡之地。条件所限,纵然下令恢复农耕,与民休息,短期内未必能见成效。想要维持对敌优势,急需大量的海盐稻麦。九成不会杀鸡取卵,舍弃同幽州的买卖。”

“你怎知不会?”南康公主沉声道,“如能拿下幽州,何必再出钱市买?”

“若对方有挑衅之意,甚至兵发幽州,临近诸州定不会坐视。”为增强说服力,桓容手蘸茶汤,在地上勾画简略舆图,展示幽州的重要性。

“幽州地处要冲,西接豫州,南临为青、兖侨州,再向南则是广陵。一旦广陵被破,敌军长驱直入,建康危矣。”

甭管晋室地位如何,都是王朝正统的象征。在没有成功篡位之前,纵然是桓温,也不会任由外敌入侵,必会竭尽全力迎战。

“秦氏既然称王,早晚会同晋国一战。然而,”桓容顿了顿,咬住腮帮,“不会是现在。”

秦氏有实力有野心,定然会有逐鹿中原,统一华夏之志。

不过,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在扫灭胡人政权,统一北方之前,贸然和东晋起冲突并不明智。

这和个人开撕不同。

国与国之间开战,必是全力以赴,胜者通杀,败者饮恨。

乱世之战,群雄逐鹿,你方唱罢我登场。不到两百年间,匈奴、鲜卑、羯、氐、羌以及乌孙柔然等部南迁,建立的政权两个巴掌都数不过来。

结果呢?

多数如流星划过,短短几年就灰飞烟灭。

究其原因,不过是根基不稳,遇大败就要溃散。

“阿母,在儿看来,秦氏不统一北方则罢,一旦掌握北地全境,收拢民心,与晋早晚会有一战。而在那之前,秦氏九成不会轻举妄动。”

“为何?”

“秦氏能够崛起,是高举‘驱逐胡贼,恢复汉家’的旗号。”桓容沉声道,“未等胡人尽退便贸然同晋开战,与其‘志向’相违,必不得人心。”

历史上,苻坚野心勃勃,拿下北方之后,迅速发兵百万,誓要一统天下。东晋的兵力完全不够看。无论在谁看来,此战的胜负都没有悬念。

出人意料的是,苻坚偏偏输了。

不只输掉战争,更输掉国家,最后还丢掉性命。

后世评价,淝水之战成为以弱胜强、以少胜多的经典。更成就谢安谢玄之名,使陈郡谢氏登上权力顶峰。此战之后,号令北方的前秦分崩离析,各族纷纷叛-乱,短暂统一的局面又被群雄割据取代。

引发胜利天平倾斜的因素很多,其中之一,就是百万大军的组成。

胡人占据少数,更多的则是汉人。

无论多么孱弱,东晋都象征“汉室正统”。苻坚征发汉人去打东晋,无疑是一步臭棋。无论顺风逆风,战争的结果都不会顺应期望。

现如今,秦氏面对的问题很多,哪怕不如苻坚的严峻,也容不得肆意而为。如若不够谨慎,行差踏错半步,之前的大好局面都将沦为泡影。

氐人盘踞在侧,苻坚王猛这对黄金搭档随时可能“出招”。慕容鲜卑的残余势力并未完全消灭,尤其是打下高句丽自立的慕容垂和慕容德,更是心腹之患,不得不时刻加以警惕。

秦氏这时打东晋,无疑是一记昏招,相当于足球场上的乌龙球。

“在儿看来,只要秦氏没有昏头,必定不会在此时南攻。”等对方决心南攻,自己的实力也非今日可比,大可以掰一掰腕子。

南康公主点点头,认为桓容言之有理。在后者将要松口气时,又问道:“那么,对方送来这支鸾凤钗出于何意?”

桓容:“……”敢情他忽悠这么一大串,口水都快说干,也没能将事情蒙混过去?

“既然不是无意,其中定有蹊跷。”南康公主看着桓容,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表情,“瓜儿,你实话同我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桓容胃疼。

“阿母,这……”

“恩?”

“……他,那个,曾经……”

“什么?”

“秦四郎曾对儿吟诵诗经。”

南康公主:“……”这算什么回答?

正要再问,脑中灵光一闪,神情陡然一变。

“哪首?”

“召南和卫风。”硬着头皮说出这句,桓容不敢抬头。

“召南,卫风?”

“是。”

室内陷入寂静,仅有灯光摇曳,焰心-突然-爆-裂,发出一声脆响。

“多久了?”

“阿母?”桓容诧异抬头。

“这事多久了?”

“几个月前……”

南康公主再次陷入沉默,桓容额头冒汗,只觉压力山大。

气氛过于紧绷,仿佛一根拉紧的细绳,随时可能扯断。

“阿姊,”李夫人忽然出声,打破这一刻的凝重,“郎君龙凤之姿,拔群出萃,秦四郎同郎君相识日久,心生仰慕不足为奇。”

“不足为奇?”南康公主挑眉。

李夫人轻轻颔首,笑容温婉,语气娇柔,“伯牙子期之交,留百载佳话。所谓知音难觅,如郎君能得一知音,未尝不是好事。”

“知音?”桓容愣在当场。

这事可以这么解释?

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只不过,”李夫人话锋一转,笑容依旧温和,却让人脊背生寒,“郎君尚且年少,秦四郎此举实有几分不妥。郎君何妨与之书信,请他往幽州一行,殿下可亲自见上一见。”

幽州?

桓容双眼瞪大,明白李夫人话中的暗示,陡然生出喜意。

“阿母,我马上命人准备车驾,明日就走!“

只要亲娘愿意离开建康,一切都不是问题!

鸾凤钗?

小意思!

如果能促成此事,他反而要感谢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