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1 / 2)

桓容 来自远方 3242 字 15小时前

朝会之后, 王献之未在台城久留, 急匆匆登上马车, 打道回府。

三月之前, 郗道茂身怀有孕。这是长女夭折之后, 相隔数年, 夫妻俩再闻喜讯。

王献之欣喜若狂, 族中长辈也是松了口气。

王献之身为琅琊王氏嫡支,同王彪之并立朝堂,今后有可能成为王氏族长, 若是一直没有嫡子,对全族人来说都是个心病。

东晋时期,士庶有别, 嫡庶分明。

如桓大司马压制嫡子, 扶持庶子,实在是少之又少。一个重要原因, 就是桓容身怀晋室血脉, 如若不然, 南郡公世子未必不会改封。

琅琊王氏诗书传家, 凡事从古礼、遵祖训。虽不至将庶子做奴仆对待, 在继承人方面,始终不会乱了规矩。

假如王献之没有嫡子, 他的继承人不会首选庶子,而是亲兄弟的嫡子。听起来很不可思议, 但士族规矩如, 千百年传承下来,绝不会轻易打破。

王献之归心似箭,恨不能长出一双翅膀飞回府内。偏偏有人“不识相”,半道将他截住。

看着身着朝服,头戴进贤冠的谢玄,王献之实在没法摆出好脸色。

“幼度何意?”王献之皱眉。

“子敬莫要误会,玄实有要事相商。”

谢玄本不想如此,奈何送出的拜帖皆如石沉大海,压根没有回音。

叔父让他拜访王子敬,结伴北上,实有意借机缓和陈郡谢氏和琅琊王氏的关系。可惜王献之不给面子,突然生出左性,压根不打算理会谢玄。

实在无奈,谢玄只能在朝会之后拦人,用最“粗暴”的办法达成目的。

听完谢玄的解释,王献之总不好强行走人,折中一下,请谢玄过府,也好仔细听一听,对方究竟有何要事。

两辆马车行过秦淮河北岸,车厢上的标志引来路边人的注意。

贾秉坐在牛车上,令健仆减慢行速,看着王献之和谢玄一前一后擦身而过,不由得微微挑眉,片刻后道:“不必再去乌衣巷,去青溪里左卫将军府上。”

“诺!”

牛车掉头转往青溪里,贾秉合上车窗,靠在车壁,思量着今日所见,当下铺开绢布,写成一封短信,只能归家之后,立即放飞鹁鸽,将建康变化尽说于桓容。

台城的反应不出预料,吴姓也不是问题,高平郗氏因郗方回而起,终有短板,就如当初的桓氏,不被顶级高门接纳。加上郗方回年事已高,高平郗氏实不足为据。

“若是郗景兴在,怕不会如此简单。可惜啊。”贾秉摇摇头。

郗愔和郗超反目,满朝皆知道。郗融固然有才,到底不及郗超。并且,他算是被赶鸭子上架,在郗愔入朝后镇守京口。如若不然,他怕是更乐于辞官让印,每日里清谈养生,远远躲开官场和兵权。

“英雄末年,却无可托付之人。”

想到这里,贾秉不免叹气,生出几分唏嘘。

不提贾舍人前往青溪里,是如何游说左卫将军殷康,谢玄做客王府,被孤零零的丢在正室饮茶,身为主人的王献之,回府就跑得不见踪影。

知晓事出何因,谢玄倒也不甚在意,一边饮着茶汤、享用糕点,一边欣赏屏风上的题字和墙上悬挂的诗画,倒有几分自得其乐。

好在王献之并非不知礼之人,见过妻子,确定一切安好,立即来见谢玄,当面致歉。

“幼度见谅。”

“无妨。”谢玄笑道,“子敬之心,玄能理解。”

聪明人谈话,说麻烦实在麻烦,说简单倒也简单。

两人相交多年,对彼此都十分了解。谢玄的来意,王献之能猜出五六分。等他开口,五六分就变成了七八分。

对方坦言告知,有缓和两家关系之意,王献之斟酌之后,打算接下这份善意。

“子敬之意,我已明白。”王献之笑道,“实不相瞒,自敬道上表宣于朝中,我亦有意往北,然牵挂家中,一时未能拿定主意。”

谢玄点点头。

事情的确不巧。

盼了多年,王献之才盼来这个孩子。

如果就此离开,难免有所挂念。

“既如此,子敬可暂做考量,如有决断,可遣人过府。”

事情谈完,谢玄没有久留,很快告辞离开。王献之亲自将他送出门外,转身回到正室,坐在屏风前,看着已空的漆盏,默默陷入沉思。

正摇摆不定间,门外传来一阵木屐声。

王献之抬起头,见郗道茂从门外走来,忙起身上前,将她扶到屏风前。

“天气渐凉,怎么不加一件斗篷。”

“夫主太过小心。”只有两人独处,郗道茂才会唤王献之的小名。在人前,哪怕是在府内的婢仆面前,始终遵循礼仪,不错一星半点。

礼仪教养镌刻在骨子里,不用刻意为之,一举一动都十分自然,带着几分随意,却十足的赏心悦目。

“小心总无大错。”

夫妻俩落座,婢仆重新送上茶汤和蜜水,另外还有几盘糕点,都是幽州传来的花样,味道并不十分甜,却格外得郗道茂的喜欢。

为此,王献之特地命人往幽州,开出三倍的工钱,聘来专做糕点的厨夫。

自同桓容联手做生意,掌握建康七成以上的盐市,王献之半点不差钱。

“谢郎君过府可有要事?”

谢道韫和郗道茂是妯娌,两人的关系向来不错。陈郡谢氏族和琅琊王氏渐行渐远,两人的关系依旧半点不受影响。

如今谢玄过府,两家关系似有缓和迹象,郗道茂自然乐见。

得知谢玄离府,王献之独在正室,猜测或有隐情,故而主动寻来,希望能亲耳听一听是怎么回事。

“此事,”王献之顿了顿,握住郗道茂的手,道,“实是关系北地。”

“北地?”

“日前,幽州刺使上表,言及发州兵……”

王献之不打算隐瞒妻子,从桓容上表说起,将四州出兵、桓容有意打通西域商路以及谢氏的考量和盘托出。

郗道茂静静听着,等他说完,方才开口问道:“夫主是何考量,可要和谢郎君同行?”

“这……我尚未拿定主意。”王献之面露迟疑。

“可是因为我?”郗道茂笑道,“其实夫主大可不必。”

“可,我到底不放心。”

郗道茂笑着摇了摇头,令婢仆退下,关上房门,道:“官奴,大事为重。大丈夫立志,自当言出必行。国事家事当前,怎可囿于儿女之情。况医者言,我无大碍,每日膳食注意,不思忧心事,必能母子平安。”

“阿姊,如我北上,恐未知归期。”

“那又如何?”郗道茂笑了,如幼时一般捏了下王献之的耳尖,“日子再长又能长到哪里去?再者说……”

“什么?”

“官奴,你在外有所建树,我母子才能更加安稳。”郗道茂声音微低,沉声道,“桓宣武在时,其家眷在京,谁敢小看?纵有南康长公主之因,然究其根本,实是其手握权柄,满朝上下皆仰其鼻息。”

“如今伯父在朝,情况又是如何?”

郗道茂顿了顿,道:“官奴,你既已决心仿效先祖,凡事自当有所决断。孰轻孰重,心中总要有所衡量。我没有南康大长公主的气魄,不能帮你太多,但也不愿拖累你。”

“阿姊,怎么是拖累!”王献之皱眉。

“那么,你可要同谢幼度同行?”

“……我去!”

“这就对了。”郗道茂笑容温和,轻轻拍了下王献之的脑门,道,“这才是琅琊王氏未来家主当为。”

夫妻俩在屋内说话,不时传出一阵笑声。

婢仆守在门前,低着头,心思莫辨。

少顷,郗道茂从室内走出,王献之正提笔写着什么。

婢仆上前扶住郗道茂,不着痕迹向室内探头。自以为做得隐蔽,殊不知早落入郗道茂眼中。

一行人返回东院,郗道茂唤一声“来人”,立刻有两名健壮的仆妇上前,将满脸惊色的婢仆五花大绑。

“主母?”婢仆脸色煞白,挣扎着看向郗道茂,“这是为何?”

“不明白?”郗道茂靠在榻边,轻轻捏了捏额头,立刻有婢仆走到她的身后,为她解开发髻,轻轻按压头上穴位。

“奴、奴实在不知……”

“不知道也无妨,阿平,告诉她。”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