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处时,她声音微颤,似乎真的悲不自胜。然而话锋一转,她又换上了一个笑容,殷切地看着皇帝,“然后前几日,太医来给臣妾诊脉,说臣妾已身怀有孕。太医还告诉臣妾,说怀孕的时候qíng绪波动实属正常,臣妾前阵子那般失态,原是qíng有可原。”咬了咬唇,“所以,陛下能看着臣妾腹中骨ròu的份上,原谅臣妾的僭越吗?”
皇帝瞅着她片刻,伸手摸摸她的头发,“行了,朕不怪你了。你也别东想西想,安心养胎才是正经。”
明充仪喜悦地一笑,“诺,臣妾明白!”语气有些激动,“便是陛下不嘱咐,臣妾也会如此的!陛下你知道吗?当臣妾知道自己有了孩子之后,心中是多么的欢喜!臣妾原以为这辈子都不能再有孩子了……自从我的……没了之后……”最后一句已有哽咽之意。
她这话一出,大家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she向顾云羡。
这宫里无人不知,姜月嫦上一个孩子之所以没了,和顾云羡有莫大的关联,她本人更是因此被废。如今姜月嫦旧事重提,也不知安的什么心。
“臣妾现在对老天爷充满了感激,只希望这个孩子能平平安安降生,旁的都不在乎。”明充仪道,“所以我想请求顾姐姐,不要再生我的气。便是我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也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放在心上。”
说这话的时候,她脸色苍白,眼神恳切,一只手还放在腹部,似乎在抚摸着自己的孩子。
然而她虽口口声声说自己无礼,请顾云羡原谅,但任何人听来,都会觉得是顾云羡不能容人。更有甚者,还会认为明充仪好像十分害怕顾云羡,担心她再来害自己的孩子一般。
这形象与她素日倨傲张狂的样子反差太大,偏偏她做得恰到好处,让人不觉突兀,只会认为她是在为了腹中孩子而委曲求全。
顾云羡见她说到最后,果然绕到了自己身上,心头冷笑。
这才是她今日的目的吧。一见面先跟自己道歉,再顺势提起当初之事,翻旧帐,说不定就能让皇帝对她再生隔阂。
只可惜,她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也低估了她如今在皇帝心中的分量。
露出一个笑容,她柔声道:“月娘你说的哪里话!你是什么脾气,这么多年相处下来,我们还能不知道?既然从前都没有与你计较,如今你怀有身孕,就更不会了。”语重心长,“万事皆以皇裔为重,你这个当母亲的以后也要放平心态,不要老生气,否则对孩子不好。你说对不对?”
明充仪见自己暗藏挑拨的话就这么被她四两拨千斤地堵回来,脸色不由一变。
正想说点什么,却又听到皇帝的声音,“云娘xing子温和,就算你哪里冒犯了她,也不会跟你计较。你就别cao这个心了。”
顾云羡适才的话已经像是在教导她,现在皇帝这么一说,就更像是自己在以小人之心揣度别人、无理取闹一般。
明充仪脸色变了几遭,却终究不敢多说,只慢慢道:“臣妾明白了。”
顾云羡欣慰地笑了,“月娘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了。”.
贺喜的人全部离开咸池殿后,天色已经有些晚了。
殿内燃起了安神的熏香,案几上放着白底红釉的细瓷小碗,里面盛着乌黑的药汁。这是太医特意给明充仪开的安胎药。上一次的意外失子,对她的身体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如今为了保住这个孩子,不得不十二万分小心。
泠充媛坐在榻边,拉着明充仪的手仔细端详她的脸色,“你怎么样?感觉还好吗?”
明充仪点点头,“挺好的。这一次的状态比上一次好很多。”
“这样我就放心了。”泠充媛叹道,“没想到离宫一趟,回来就听到这个消息,倒把我唬了一跳。”
“镜娘你也会被吓到?”明充仪笑,“我之前也一直没察觉,都是大半个月前太医才诊出来的。不过我为了稳妥,选在陛下回宫前两日才漏了口风出去。”
“你这回倒是慎重。”
“自然。经过上次的事qíng,我怎能不慎重?”
泠充媛叮嘱道:“如今既然有了孩子,就少掺和宫里那些腌臢事,安心把孩子生下来才是正经。”
“就知道镜娘你又要教训我。”明充仪抱怨道。
“不教训你不长记xing。便说今日下午,你利用这个机会,跟陛下说几句好听的便是了,何苦又跑去找顾云羡的晦气?”泠充媛有些无奈,“最后自讨没趣了吧?”
一说到这个明充仪又觉得牙根儿处开始生疼,“陛下也太偏袒她了!”
“你知道陛下偏袒她便好。”泠充媛淡淡道,“别在这种时候去和她对着gān,没好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