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是这么一个不让人省心的孩子,顾云羡却怎么也责怪不起他来。因为每回,只要她冷了脸不理他,他就会可怜巴巴地凑上来,不停地说着好听的话,奶声奶气地求阿母原谅。
他们住在外面,很多方面都没怎么严格遵守规矩,所以他不叫她母后,而是叫阿母,一如寻常人家。
顾云羡被他磨得没办法,气了一阵也就算了。
有时候她也会想,他这样闹腾是不是不太好。好在柳尚宫的话及时打消了她的顾虑,“娘娘不用担心,奴婢见小殿下虽然xing子跳脱,人却是极聪慧的。如今他还小,爱胡闹也没什么。等岁数到了正式出阁读书,自有先生来教导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奴婢瞧小殿下那股胡闹劲儿,简直和陛下小时候一模一样。”
顾云羡撑着下巴,看着坐在不远处胡乱弹琴的小儿,眼神有些复杂。
也许是分开得久了,又或者是山中的每一天都那么悠长,她对那个人的许多印象都淡了。她记不清他从前是怎样与她浓qíng蜜意,自然就更记不清再早一点的时候他是如何辜负过她。
她觉得自己不过出来几年,却好像重新活过了一遭,整个人都焕然一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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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几年,她与皇帝并不是从没见过。她不是被发落出宫,而是大张旗鼓出来养病的,皇帝自然不会对她不闻不问。
他对待她的态度十分耐人寻味,既不过分偏爱,也不过分冷落,拿捏得极有分寸。凡年节都会有赏赐送过来,西域诸国若进献了什么珍宝,也会挑出最好的一份给她,但这些赏赐的多少又严格控制在合理范围之内,不会让人觉得他对她有多么不同,而是寻常皇帝对待一个还算喜欢的皇后那样。
她知道,他这样的态度是为了更好地保护他。若她在宫外还时时牵动皇帝的心,那些暗中的势力定会再次蠢蠢yù动,可若他完全不管她,她也一样很危险。
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jīng心计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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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云羡出宫四年,皇帝来看过她三次,第一次是在她出宫两年后的中秋,后面两次则都是在阳chūn三月。这几次短暂的碰面两人没说上多少话,反倒是阿桓和他亲近了不少。
他第一次过来时,阿桓对他还很陌生,缩在门边警惕地看着他。他笑吟吟地放下手中的茶盏,扬眉道:“是哪家的小郎君啊,怎么跟只小老鼠一样,胆小成这样?”
阿桓虽然没怎么听懂他的意思,却也知道说人是老鼠不是什么好话,立刻鼓起了包子脸不服气地冲到了他面前。
皇帝明显是有备而来,见状低下头仔仔细细地审视他半晌,赞许地点点头,“是我说错了,小郎君不是老鼠,是勇士才对!”
“你是谁?”阿桓硬邦邦道。
“我啊,”他蹲□子,扶住他小小的肩膀,“我是你的父亲啊。”
“父亲?”阿桓皱着眉头念这两个字,“那是什么?”
他听到这个回答怔了一怔,这才想起来阿桓长久住在山上,接触的除了顾云羡就是伺候他的宫人,恐怕没什么人去给他讲那些复杂的关系。
“唔,你平时都唤她什么?”他指指顾云羡,决定选一条简明易懂的路。
“阿母啊!”阿桓答得理所当然。
“那你知道阿母是什么意思吗?”
阿桓再次皱起可爱的小眉头,思考半晌犹犹豫豫道:“就是……每天给阿桓点心吃的人?”
皇帝失笑。
阿桓见他笑了,神qíng变得紧张,“我说错了吗?”
“没错,你说得很对。”他伸手敲了他额头一下,“父亲和阿母一样,都是给你东西吃的人。”
“哦,这样啊!”阿桓恍然大悟,“那,父亲你给我带了什么东西?”
他摇摇头,取过一旁的白玉盘,递到他面前,“今天晚上,当然要吃宫饼了……”
阿桓看着盘子里jīng巧可爱的宫饼,欣喜地睁大了眼睛。
顾云羡看着他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买了阿桓的心,好笑之余也没有多么意外。
她一直知道,只要他肯下功夫去讨谁的欢心,就一定能办到。好比从前的自己和景馥姝,还有那些对他忠心耿耿的臣子,都是在他亲切自然的态度中被他折服。